《第三部 第十九章 Page 2》
“阿施利夫人在嗎?”我問。
她呆呆地望著我。
“這里是不是住著一位英國婦女?”
她轉(zhuǎn)身叫里面的人。一個非常胖的女人走到門口來。她頭發(fā)花白,抹著發(fā)蠟,梳成一個個小波浪,垂掛在臉龐兩旁。她的個子不高,但是很有威勢。
“您好,”我說!斑@里有位英國婦女嗎?我想看看這位英國夫人!
“您好。是的,有一個英國女人。如果她愿意見您的話當然可以去看她!
“她愿意見我!
“我叫這丫頭去問問她!
“天氣真熱!
“馬德里的夏天是非常熱的。”
“可在冬天卻那么冷。”
“是的,冬天非常冷!蔽易约菏欠褚蚕朐诿纱竽寐灭^住下呢?
這事兒我還沒拿定主意,但是我倒樂意有人把我的旅行包從底層拎到樓上來,以免被人偷走。蒙大拿旅館還從沒發(fā)生過偷盜事件。在其它客棧里,有這等事。這里沒有。沒有。這家旅館的從業(yè)人員都經(jīng)過嚴格挑選。我聽了很滿意。不過,我還是歡迎去把我的旅行包拿上來。
侍女進來說,英國女人想見見英國男人,馬上就見。
“好,”我說!澳。我說對了吧!
“這很清楚!
我跟在侍女后面順著幽暗的長廊走去。走到盡頭,她在一扇門上敲敲。
“嗨,”勃萊特說:“是你嗎,杰克?”
“是我!
“進來。進來。”
我打開門。侍女在我身后把門關(guān)上。勃萊特在床上躺著。她方才正梳理她的頭發(fā),手里還拿著一把刷子呢。房間里亂七八糟,只有那些平時有仆人侍候慣的人才會弄成這樣。
“親愛的!”勃萊特說。
我走到床邊,用雙臂摟住她。她吻我,在她吻我的同時,我能感覺到她在想別的事情。她在我的懷里顫抖著。我覺得她瘦多了。
“親愛的!我過的日子真夠嗆。”
“告訴我是什么回事!
“沒什么可說的。他昨天才走。我要他走的!
“你為什么不留住他?”
“我不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干這種事。我想我總算還沒有對不起他!薄澳愦蟾艑λ麃碚f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不能同任何一個人在一塊過。我一下子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
“唉,真見鬼!”她說,“別談這個了。我們再也別提它了!
“好吧!
“他竟為我感到丟面子,使我感到震驚。你知道,他有一陣子曾因我感到丟面子!
“不可能!
“哦,正是這樣。我猜想有人在咖啡館里拿我來取笑他了。他要我把頭發(fā)留起來,我,留個長發(fā)。那會是個什么怪模樣啊!
“真滑稽。”
“他說,那樣會使我更象女人些。那樣我可真要象個怪物了!
“后來呢?”
“哦,他想通了。他不再因我感到丟面子了!
“那你所說的‘處境不佳’是指什么呢?”
“我當時沒有把握,能不能把他打發(fā)走,可我一個子兒也沒有,沒法撇下他自己走。你知道,他要給我一大筆錢。我跟他說我有的是錢。他知道我是在撒謊。我不能拿他的錢,你知道!
“對!
“哦,別談這些了。還有些逗樂的事兒呢。給我一支煙!
我給她點上了。
“他在直布羅陀當侍者的時候?qū)W的英語!
“是啊!
“最后,他竟想同我結(jié)婚。”
“真的?”
“當然啦。可我甚至都不想嫁給邁克!
“他可能想這一來,他就成了阿施利爵爺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他是真心想同我結(jié)婚。他說,這一來我就不能拋棄他了。他要確保我永遠不能拋棄他。當然,首先我得變得更女性化一些!
“那你現(xiàn)在該感到安心了!
“是的。我重新振作起來了。他把那個討厭的科恩趕走了!
“好嘛!
“你知道,我本來會同他生活下去的,可是我發(fā)現(xiàn)這樣對他不利。我們相處得好著哩!
“除了你自身的打扮!
“哦,他對這點會習慣的!
她把煙掐熄!澳阒,我三十四了。我不愿當一個糟蹋年輕人的壞女人!薄皩Α!薄拔也荒苣菢幼觥D阒,我現(xiàn)在感到很好。我感到很坦然!
“這就好,”
她轉(zhuǎn)過臉去。我以為她想再找一支煙呢。接著我發(fā)現(xiàn)她在哭。我能夠感覺到她在哭泣;焐泶蝾,抽抽搭搭。她不肯抬起頭來。我用雙手摟著她。
“我們別再提這件事了。求求你,我們永遠不要提它。”
“親愛的勃萊特!薄拔乙氐竭~克那里去!蔽揖o緊抱著她,能感覺到她在哭!八悄敲纯捎H,又那么可畏。他正是我要求的那種人!
她不肯抬頭。我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我能感到她在顫抖!拔也辉缸鲆粋壞女人,”她說。“但是,哦,杰克,我們永遠不要提它算了。”
我們離開蒙大拿旅館。旅館女老板不要我付帳。帳已經(jīng)付清了。
“那好。就算了吧,”勃萊特說!艾F(xiàn)在無所謂了!
我們驅(qū)車前往王宮旅館,放下行李,預訂了“南方快車”夜班的臥鋪票,走進旅館的酒吧間去喝雞尾酒。我們坐在酒吧柜前的高腳凳上,看酒吧侍者用一個鍍鎳大調(diào)酒器調(diào)制馬丁尼雞尾酒。
“真奇怪,你一到大旅館的酒吧間里,就有種了不起的高雅的感覺,”我說。
“當今,只有酒吧侍者和賽馬騎師還是彬彬有禮的!
“不管怎么粗俗的旅館,酒吧間總是很高雅的!
“很怪!
“酒吧侍者總是很有風度!
“你知道,”勃萊特說,“這是真的。他只有十九歲,想不到吧?”
我們碰了碰并排擺在酒吧柜上的兩個酒杯。酒杯冰涼,外面結(jié)著水珠。掛著窗簾的窗戶外面卻是馬德里的酷暑。
“我喜歡在馬丁尼酒里加只橄欖,”我對酒吧侍者說。
“您說得對,先生。來了!
“謝謝!
“您知道,我應該事先問您的。”
侍者走到酒吧柜的另一頭,這樣就聽不到我們的談話了。馬丁尼酒杯擱在木制柜臺上,勃萊特湊上去喝了一口。她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以后,她的手不哆嗦了,能穩(wěn)當?shù)囟似鹁票?/p>
“好酒。這酒吧間不錯吧?”
“凡是酒吧間都不錯!
“你知道,起初我都不信。他生在一九0五年。那時候,我已經(jīng)在巴黎上學了。你想想看。”
“你憑什么要我想這事呢?”
“別裝傻啦。請位夫人吃杯酒好嗎?”
“給我們再來兩杯馬丁尼!
“還是剛才的那種,先生?”
“那兩杯酒非?煽!辈R特對他微微一笑。
“謝謝您,夫人!
“好,祝你健康,”勃萊特說。
“祝你健康!”
“你知道,”勃萊特說,“在我之前,他只和兩個女人來往過。過去除了斗牛,他對別的從不感興趣!
“他來日方長!薄拔也幻靼住K劾镏挥形。什么節(jié)日活動,都不在意!薄芭,只有你!薄笆堑。只有我!薄拔疫以為你不再提這件事了呢!薄坝惺裁捶ㄗ樱俊薄皠e說了,把它鎖在你的心坎里吧!”
“我只不過轉(zhuǎn)彎抹角地提一下罷了。你知道,我心里感到怪舒坦的,杰克!
“本該如此,”
“你知道,決心不做壞女人使我感到很舒坦!
“是的!
“這種做人的準則多少可以取代上帝!
“有些人信上帝,”我說。“為數(shù)不少哩。”
“上帝和我從來沒有什么緣分!
“我們要不要再來兩杯馬了尼酒?”
侍者又調(diào)制了兩杯馬丁尼灑,倒進兩個干凈杯子。
“我們到哪兒吃飯去?”我問勃萊特。酒吧間里很涼快,從窗子里可以感到外面很熱。
“就在這兒?”勃萊特問。
“在旅館里太沒意思。你知道一家叫博廷的飯店嗎?”我問侍者。
“知道,先生。要不要我給您抄張地址?”
“謝謝你了!
我們在博廷飯店樓上用餐。這是世界上最佳餐廳之一。我們吃烤乳豬,喝里奧哈酒。勃萊特沒有吃多少。她向來吃不了許多。我飽餐了一頓,喝了三瓶里奧哈酒。
“你覺得怎么樣,杰克?”勃萊特問!拔业纳系郏∧氵@頓飯吃了多少。 薄拔腋杏X很好。你要來道甜點心嗎?”“喲,不要!辈R特抽著煙。
“你喜歡吃,是不是?”她說。
“是的,”我說!拔蚁矚g做很多事情!
“你喜歡做什么?”
“哦,”我說,“我喜歡做很多事情,你要來道甜點心嗎?”
“你問過我一次了,”勃萊特說。
“對,”我說!拔覇栠^了。我們再來一瓶里奧哈酒吧!”
“這酒很好。”
“你沒有喝多少,”我說。
“我喝了不少。你沒留神就是。”
“我們再要兩瓶吧,”我說。酒送來了。我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點兒,然后給勃萊特倒了一杯,最后把我自己的杯子倒?jié)M。我們碰杯。
“祝你健康!”勃萊特說。我干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勃萊特伸手按在我胳臂上。
“別喝醉了,杰克,”她說!澳阌貌恢茸戆 !
“你怎么知道?”
“別這樣,”她說!澳愕囊磺卸紩樌!
“我不想喝醉,”我說。“我只不過在喝一點兒葡萄酒。我喜歡喝。”
“別喝醉了,”她說!敖芸,別喝醉酒。”
“想坐車去兜鳳嗎?”我說!跋氩幌朐诔抢锒狄蝗Γ俊
“好,”勃萊特說!拔疫沒有觀光過馬德里。我應該看看去!
“我把這喝了,”我說。
我們下樓,穿過樓下餐廳來到街上。一位侍者去雇車了。天氣炎熱、晴朗。大街的一頭有一小片有樹木草地的廣場,出租汽車就停在那里。一輛汽車沿街開來,侍者的上半身探出在一邊的車窗外。我給了他小費,吩咐司機朝什么地方開,然后上車在勃萊特身邊坐下。汽車沿街開去。我靠后坐穩(wěn)。勃萊特挪身緊靠著我。我們緊緊偎依著坐在一起。我用一條胳臂摟住她,她舒適地靠在我身上。天氣酷熱,陽光普照,房屋白得刺眼,我們拐上大馬路。
“唉,杰克,”勃萊特說,“我們要能在一起該多好!鼻懊,有個穿著卡其的騎警在指揮交通。他舉起警棍。車子突然慢下來,使勃萊特緊偎在我身上!笆前。蔽艺f。“這么想想不也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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