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單桅船在海上 第一卷 過去永遠(yuǎn)存在 第十一章 在埋伏中的巴基爾費德羅》
尋找約瑟安娜的弱點，準(zhǔn)備下手，這便是巴基爾費德羅不可動搖的決心，其中的原因我們剛剛已經(jīng)說過。
單有愿望是不夠的，還須要有能力。
那么，怎么辦呢？
問題就在這兒。
普通的無賴總是把他們打算做的壞事事先小心翼翼地布置好。他們覺得沒有足夠的力量抓住意外的事件，用正當(dāng)或者不正當(dāng)?shù)氖侄危瑥娖人嫠麄兎⻊?wù)。狡猾的無賴卻看不起這種事先的策劃。像巴基爾費德羅一樣，他們根據(jù)他們邪惡的本能行事，充分武裝好，準(zhǔn)備好各種必需的東西以后，就安安靜靜地等機會。他們知道預(yù)先作好的計劃有跟將要發(fā)生的事件不適應(yīng)的危險。既然不能掌握可能發(fā)生的事件，也就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辦事。你不能事先跟命運討價還價。未來的事情是不會服從你的命令的。機會是不守紀(jì)律的。
所以他們等待著機會，機會一到，不用什么開場白，就馬上用命令的口吻要求它跟他們合作。沒有計劃，沒有圖案，沒有草案，沒有不適合意外事件的方案。一下子栽到黑暗里去。能干的無賴有迅速地利用對自己有利環(huán)境的急智，這種本事能使一個普通的無賴變成魔鬼。敢于沖撞命運才是天才。
能隨手拾一塊石頭打人的人才是真正的惡人。
有本事的壞人靠意外事件做壞事，多少罪惡都是靠這驚人的助手做成的。
抓住突然發(fā)生的事件，立時進行自己的工作；沒有比這種才能更富有詩意的了。
現(xiàn)在還得弄清楚你是在跟什么人打交道。要測量好地點。
對巴基爾費德羅來說，女王安妮就是地點。
巴基爾費德羅已經(jīng)來到女王跟前了。
他離她這么近，有時候好像能聽見她自言自語的聲音。
有時她們姐妹倆談話，他也在場，因為她們根本不注意他。他偶爾插一句嘴，別人也不禁止他。他利用這種機會貶低自己。這是一個取得信任的方法。
有一天在漢頓宮的花園里，他站在公爵小姐背后，而公爵小姐又在女王背后。他聽見女王安妮按照當(dāng)時的風(fēng)氣，發(fā)表一些愚蠢的感想。
“動物是幸福的，因為它們沒有進地獄的危險，”女王說。
“它們已經(jīng)在里面了，”約瑟安娜答道。
這個粗魯?shù)挠谜軐W(xué)代替宗教的回答，使女王聽了不大高興。別人偶然說一句有意義的話，安妮就會覺得掃興。
“親愛的，”她對約瑟安娜說，“我們談地獄活像兩個傻子。我們問問巴基爾費德羅吧，他應(yīng)該知道這些東西。”
“像問魔鬼一樣吧？”約瑟安娜說。
“像問動物一樣！”巴基爾費德羅答道。
他鞠了一躬。
“小姐，”女王對約瑟安娜說道，“他比我們聰明多了。”
像巴基爾費德羅那樣的人，走近女王，就意味著掌握了她。他可以說：我已經(jīng)把她抓在手里了�，F(xiàn)在該研究怎樣利用她了。
他在宮廷里已經(jīng)有了地位。能在那里立足，是一件很好的事。什么機會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逗起過女王陰郁的微笑。這就等于取得了打獵的許可。
但是，有沒有禁止獵取的野獸呢？這張打獵許可證許他傷害像女王陛下的妹妹這樣的人的爪子或者翅膀嗎？
第一點應(yīng)該弄清楚的是，女王是不是愛她的妹妹。
錯了一著，就什么都完了。巴基爾費德羅在進行觀察。
賭客在下注以前，得先看看自己的牌。他有什么王牌？巴基爾費德羅從這兩個女人的年齡下手：約瑟安娜二十三歲；安妮四十一歲。很好。他有王牌了。
女人的年齡一過了春天，就到了冬天，這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這是女人家對逝去年華的怨恨。年青的美人兒好像怒放的花朵，香味是屬于別人的，對你來說，跟芒刺在背一樣，只能感覺到玫瑰花的尖刺。仿佛是她們奪走了你的嬌艷，你的容顏衰退了，那只是因為美麗長到別人身上去了。
利用這種秘密的憂郁心情，剜一個四十歲的女王臉上的皺紋，這是巴基爾費德羅應(yīng)該做的事情。
羨慕最容易引起嫉妒，正像老鼠能把鱷魚從洞里引出來一樣。
巴基爾費德羅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安妮。
他注視女王像注視一泓死水一樣。池沼可以一望到底。臟水里可以看到罪惡，渾水里可以看到愚蠢。安妮不過是一泓渾水。
在她的呆笨的腦子里活動的是一些粗淺的感情和幼稚的觀念。
里面的東西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點兒輪廓。盡管看不出形象，里面卻確實有些東西。女王在想這個，女王在想那個，很難弄清楚究竟在想什么。只能看見死水里正在進行著一些模糊的變化，很難加以研究。
女王平時雖然保持緘默，不過有時候會突然間暴露一些愚蠢的思想。他必須注意這種機會。當(dāng)場把這些細(xì)節(jié)記在心里。
女王安妮的心里究竟要約瑟安娜公爵小姐怎么樣呢？要她好呢，還是不好？
巴基爾費德羅對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
只要這個問題一解決，就可以作進一步的行動。
巴基爾費德羅遇到過好幾個機會。而主要的還是他耐心的偵察。
安妮的丈夫跟一位王后——那位侍從成百的普魯士國王新娶的妻子之問，有點親戚關(guān)系。安妮有她一幀照梅英的妥蓋的方法畫在琺瑯上的像。這位普魯士王后也有一個私生的妹妹—一泰麗嘉男爵夫人。
有一天，安妮在普魯士大使面前提起這位泰麗嘉男爵夫人，當(dāng)時巴基爾費德羅也在場。
“聽說她很有錢�！�
“很有錢�！�
“她有不少的宮殿吧？”
“比她的姐姐王后的還要富麗�！�
“她打算嫁給誰？”
“一位地位很高的貴族，高懋伯爵�！�
“漂亮嗎？”
“很漂亮�！�
“她還年輕吧？”
“年輕�！�
“跟王后一樣美嗎？”
大使放低了聲音回答：
“還要美�！�
“多么荒唐！”巴基爾費德羅喃喃地說。
女王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
“這些野種！”
巴基爾費德羅注意到她用的是復(fù)數(shù)。
另外一次，大家從教堂里剛出來，巴基爾費德羅在兩個宮廷神職人員背后，離女王很近。這當(dāng)兒，大衛(wèi)·第利—摩埃爵士從兩行宮女中間穿過，他那瀟灑的風(fēng)度引起了一陣騷動。他走過的時候，女人們嘖嘖地說：
“多么瀟灑！”“多么瀟灑！”“多么高貴的風(fēng)度！”“長得多么漂亮！”
“多討厭！”女王喃喃地說。
巴基爾費德羅聽到了這句話。
這一來，他拿定了主意。
傷害公爵小姐是不會得罪女王的。
第一個問題解決了。
現(xiàn)在是第二個問題。
他怎樣才能傷害公爵小姐？
要達到一個這樣困難的目的，他的可憐的職位能幫他什么忙呢？
顯然，什么忙也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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