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單桅船在海上 第七卷 泰坦女神 第五章 又相識,又不相識》
只剩下格溫普蘭一個人了。
只有他一個人同溫暖的浴池和凌亂的床做伴兒了。
他的思想混亂到了極點。他的思想哪兒還像思想。簡直是一堆模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人陷在不可理解的境地時的煩悶。他仿佛剛從一場夢里醒來似的。
走進未知的世界可不是簡單的事。
自從侍童把公爵小姐的信送來的時候起,格溫普蘭遇到了一系列的奇事,越來越無法理解。一直到現(xiàn)在,他都跟做夢似的,但是又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F(xiàn)在他只有摸索的份兒。
他什么也不想。甚至也不做夢。只是逆來順受。
他一直待在沙法上,待在公爵小姐離開他的地方。
突然間,他聽見黑暗里有一陣腳步聲。這是一個男子的腳步。這個聲音是從公爵小姐走出去的走廊另外的方向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雖然很低,可是清晰可聞。格溫普蘭盡管心里迷亂,還是支起了耳朵。
在公爵小姐剛才打開的銀色帳幔另外一邊的床背后,那個好像一道門的有畫的大鏡子,突然打開了。一個男子快樂的歌聲一下子灌滿了玻璃臥室,他使盡喉嚨的力量,正在唱一首法國古歌的疊唱:
三個豬崽子在糞堆里哼哼唧唧,
簡直跟轎夫一樣。
歌手走了進來。
這人身邊佩著劍,手里拿著一頂有帽章和金線的插著羽翎的帽子,穿一身帶軍章的漂亮的海軍制服。
格溫普蘭像被彈簧推動似的,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認出了來人,來人也認出了他。
兩張嘴同時驚奇地叫了一聲:
“格溫普蘭!”
“湯姆—芹—杰克!”
這個拿著羽翎帽的人沖著格溫普蘭走了過來,格溫普蘭的兩只手交叉在胸前。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格溫普蘭?”
“你呢,你是怎么到這兒來的,湯姆—芹—杰克?”
“啊!我明白了。約瑟安娜的怪脾氣!江湖騙子再加上一副妖怪似的相貌,實在有一股無法抵抗的魔力,你是化了裝來的,格溫普蘭!
“你也是這樣,湯姆—芹—杰克!
“格溫普蘭,你這身貴族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湯姆—芹—杰克,你這身軍官的制服是什么意思?”
“格溫普蘭,我不回答你問題!
“我也是一樣,湯姆—芹—杰克!
“格溫普蘭,我不叫湯姆—芹—杰克。”
“湯姆—芹—杰克,我不叫格溫普蘭!
“格溫普蘭,這兒是我的家。”
“湯姆—芹—杰克,這兒是我的家!
“我不許你學(xué)我的話。你有你的諷刺,但是我有我的手杖。不許你再諷刺人,可惡的東西!
格溫普蘭面色蒼白。
“你是可惡的東西!你侮辱我,必須向我道歉!
一在你的小板屋里,你愛干什么都可以。咱們可以打架。”
“在這兒可以用劍。”
“格溫普蘭老兄,用劍是貴族的事情。我只跟和我有平等地位的人決斗。用拳頭打,咱們是平等,用劍就不同了。在泰德克斯特客店,湯姆—芹—杰克可以用拳頭打你。在溫莎是另外一回事。請記。何沂呛\娭袑ⅰ!
“我,我是英國上議員!
格溫普蘭認為是湯姆—芹—杰克的那個人聽了,哈哈大笑。
“為什么不說是國王?說實在的,你這話有道理。一個蹩腳戲子什么腳色都能演。你可以對我說你是雅典王忒修斯①!
①希臘神話中的英雄。
“我是英國上議員,我們應(yīng)該決斗!
“格溫普蘭,這真大討厭了。不要跟一個可以叫人怞你一頓的人開玩笑。我是大衛(wèi)·第利—摩埃爵士!
“我,我是克朗查理爵士。”
大衛(wèi)爵士又笑了。
“說得真俏皮。格溫普蘭是克朗查理爵士。當(dāng)然,沒有這個姓不能占有約瑟安娜。聽好,我原諒你。你知道為什么?因為我們是她的兩個情人。”
走廊的帳幔打開了,一個聲音說:
“爵爺們,你們是她的兩個丈夫!
兩人轉(zhuǎn)過身來。
“巴基爾費德羅!”大衛(wèi)爵士大聲說。
來人正是巴基爾費德羅。
他臉上掛著微笑,向兩位爵士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個面色恭敬莊重的紳士,手里拿著一根黑色的短棒。
這個紳士向前走了幾步,向格溫普蘭鞠了三個躬,說:
“爵爺,我是黑杖侍衛(wèi)長,奉女王陛下的命令來接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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