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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二姑娘求簽以后，第二日的事了，王大傻子特意到二和家里來，找他談話。一進(jìn)院子，口里就先嚷著：“丁二哥!”丁老太在屋里應(yīng)聲道：“是王大哥嗎?他還沒有回來呢。請進(jìn)來坐坐�！蓖醮笊底拥溃骸八�什么時候回來?我有幾句要緊的話急于要對他說說�！彼�口里這樣說著，人已是走了進(jìn)來。

丁老太手里端了一杯茶，斜靠了茶幾坐著，只見那杯子里還向外冒著熱氣呢。屋子中間，放了一只白爐子，煤火熊熊的，向口外抽出來三四寸高的長焰。爐子邊上，放了一把白鐵壺，里面的水，也正燒得呼嚕呼嚕作響。王傻子道：“這樣子，是你老人家自個沏茶喝來著，可得仔細(xì)燙了。”丁老太對了他說話的所在，微微的起了一下身，依然坐下去，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沒有法子呀。不過自個兒這樣做慣了，倒也不覺得怎么樣。你請坐。”王傻子道：“你熬到現(xiàn)在，也該出頭了。二和現(xiàn)在一個月掙到三十多塊錢，將來還有長薪水的希望。他不在家，也該找一個人來伺候你了。”丁老太道：“雇人，我是不敢雇的。別說我雙目不明，雇了人在家里，她會給我胡攪一氣，恐怕找一個人來，一進(jìn)我這樣的窮家，也就不愿干了�！�

王傻子在她對面一張矮凳子上坐著，抬起頭來，對屋子上下周圍全看了一看。見正中神案前，殘缺的五供，和油鹽罐子雜亂的放著，報紙和殘書堆得有兩尺來高。在這紙堆邊上，又堆上兩捆布卷兒。桌子角上一把黑鐵壺，卻在硯池蓋上，便道：“老太，不是我多事，我說，二和的那個脾氣，您得管著一點兒�！倍±咸珦P著臉，把閉了的眼睛，連連閃動了幾下，笑道：“王大哥，二和作錯了什么事嗎�！蓖跎底拥溃骸笆虑槭亲麇e了，可不是他有心作錯的，不過，他也有心這樣地干。”丁老太不禁笑了，點點頭道：“大概二和作是作錯了，究竟是不是他有心這樣做的，您還說不定吧?什么事呢，我總可以拿三分主意�！蓖跎底有Φ溃骸疤锢洗筮@回給二和介紹事，他是有意思的呀。他的二妹，有點兒談戀愛呢。”說著，不免將兩手分別的搓著兩條腿，反正是丁老太看不見的，就向她臉上不住地打量著。丁老太笑道：“王大哥也談起戀愛來了?可是這些話，全都是些謠言，你怎么也相信?”王傻子將頸子一伸，低聲道：“不，我這話聽著多了。田老大也是聽多了這閑言閑語，姑娘大了，娘老了也管不了，別說是哥哥。再說，田大嫂子又很是幫小姑子的忙，他沒有了辦法，想著將錯就錯罷，就把二姑娘給二和罷�？墒嵌�和這小兄弟，要耍一個小脾氣，還是不大愿意。這一來，可把田老大急了，不到兩天，就給二姑娘說上了個主兒�！�

丁老太將手里半杯剩茶，咕地一下，向口里倒去，問著一聲：“是嗎?”王傻子道：“我當(dāng)然不能騙您。親事不成，這沒有什么，老二年紀(jì)還輕，還怕找不著媳婦嗎?可是公司里這份事情，恐怕靠不住�！倍±咸�道：“雖然作不成親戚，田家也不吃什么虧。二和究竟和他是好朋友，他既然介紹二和到公司里去了，好人就作到底，何必又要把他的事情弄掉呢?”王傻子道：“咱們同田老大共了多年的街坊，田老大為人，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他同人要別扭上了，那就真能胡來。聽說，那公司里，現(xiàn)在還正要裁人呢�！倍±咸�道：“依著王大哥應(yīng)當(dāng)要怎樣辦呢?”王傻子道：“昨日個早上，二姑娘還同我那口子一塊兒到觀音庵燒香求簽去，瞧她那意思，好像心事還沒有決定。你們趁早兒在二姑娘面前露點好意，這事也許挽回得來，因為這件事，二姑娘是要作一半主的。我實話實說，您兩只眼睛不方便，就得早早有個兒媳婦來伺候著。可是新娶的兒媳婦，什么也摸不著頭腦，能夠在街坊里面找一個姑娘，那就比自己姑娘差不多�！倍±咸�笑道：“照你這樣說，那簡直我要娶兒媳婦，非娶田家丫頭不可?”王傻子道：“并不是非娶不可，唯有這么一個人透著合適。”丁老太點點頭道：“您所說的，自然也是很對。只是二和這孩子的脾氣，也真不肯將就人�！蓖跎底拥溃骸斑@沒有什么，您可以嚇唬嚇唬他。您就說，要是不到田家去敷衍一下，恐怕公司里的位子難保。無論他脾氣怎么不好，對于公司里的事情，不能不放在心上，除了他自己要吃飯，還得養(yǎng)活著老娘呢�！倍±咸�道：“這孩子也是得嚇唬嚇唬他!窮到這分兒光景，他還要使上一股子脾氣。王大哥，您先回去，回頭我叫他去找您�！蓖跎底拥溃骸昂玫�，我在家里等著。假使他要找我，他可以大酒缸坐著，派人去找我得了�！闭f著，他已起身向外走去。丁老太還昂了頭，對門外叫道：“王大哥，你在家里等著他，等到什么時候呢?”丁老太說過了，卻只聽到王傻子說了一句老等著，人已走遠(yuǎn)了。

自然，王傻子是一番熱心。然而田老大真會像王傻子所說的，這人也就私心太重了。丁老太心里把這個問題顛三倒四地想了很久，自己也解答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在一小時以后，二和嘴里哼著西皮二黃，走進(jìn)來了。丁老太迎著他，首先一句話便問道：“你在公司里，看到經(jīng)理對你有什么不好的顏色嗎?”二和道：“沒有呀，我每天老早地到，晚晚兒的走，經(jīng)理還能對我說什么?”丁老太道：“經(jīng)理要不高興你，不會為是公事，是為了私事，你猜猜看�！倍�和道：“那還用得著猜嗎?若是經(jīng)理不高興的話，那就是為了他媒?jīng)]有作成�！倍±咸�道：“你知道還用說什么!剛才王大傻到這里來過的，他說田老大生了氣了，把二姑娘另許了人。瞧那意思，給你已然是鬧上了別扭，在經(jīng)理面前說了壞話，說不定，你這只飯碗有點兒保不住了。你想，他有那本領(lǐng)替你薦事，他就有本領(lǐng)在經(jīng)理面前說壞話，免了你的職。”二和聽了這話，愣愣地站著，許久說不出話來。

丁老太道：“你不能一輩子提花生籃子養(yǎng)活我吧?剛剛有了一個穩(wěn)當(dāng)?shù)娘埻耄�你就愿意扔了�?”二和又沉吟了一會子，因答道：“我想田老大總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來吧?不過公司里倒有裁人的謠言�！倍±咸�坐下，把頭垂了下去，因道：“自然這個時候，你和田老大去親近親近，或者在田大嫂子面前說幾句好話，事情就回轉(zhuǎn)來了。王傻子今天來，不是沒有意思的，也許他就是受著田大嫂之托。我老早老早就知道了田大嫂的意思，她是愿意咱們兩家結(jié)親的。說到二姑娘這丫頭呢，也沒有什么配你不過的�？墒窃蹅儾荒転榱孙埻�，去將就人家的親事，這是你一輩子的事，我不能胡拿主意。”二和道：“人家雖是老街坊，相處得不壞，可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怎么會讓田老大一家人看得起?這透著有點兒奇怪。”丁老太道：“田老大只要不喝酒，他媳婦叫他死，他也閉眼睛，這全是田大嫂的意思，他不能不照辦。至于田大嫂子為什么定要結(jié)親，二姑娘也樂意，這里我也不大明白�！倍�和手扶了門框，昂頭看了院子外的青天，把腳在門檻上一頓，倒是咚的一下響。丁老太道：“你這孩子，事情是全憑你作主的，你好好兒地發(fā)什么狠!”

二和還沒有答應(yīng)呢，就在這個時候院子門外有人問道：“這是丁家嗎?”二和答應(yīng)了一聲是，就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小伙子，背著一只白面袋進(jìn)來。二和道：“你們是寶豐糧食店里來的吧?”小伙子已把一口袋面扛進(jìn)屋子來，放在地上，答應(yīng)是的。二和道：“你扛了回去罷，我今天沒有錢給�！毙』镒拥溃骸罢乒竦恼f了，你不給錢，就記著罷。”二和笑道：“年頭兒改好了，糧食店怕白面換不出錢送到人家來，請人家記賬?”那小伙子倒沒說什么，對他嘻嘻的笑著，說了一聲：“再見�！本棺宰吡�。丁老太道：“一袋面要三塊多吧?他干嗎，一定賒給咱們?”二和道：“人都是勢利眼，這寶豐糧食店的掌柜，聽說公司里有大廚房，想拉買賣。今天上午托過我，我答應(yīng)了給他幫忙。是我順便問了一聲，雙喜牌白面什么價錢，他說賣給別人三塊二，賣給咱們只要三塊�；仡^就給咱們送一口袋來，不想他果然送來了。平常送了白面來不給錢，第二句話也不用問，他就會扛走的。”丁老太道：“這不結(jié)了。這年頭人死得窮不得，這面是擱在咱們家里了，假如他知道你的事情有點兒靠不住，明天一大早就會來要錢�！�

二和聽了這話，只管在屋子里來回地轉(zhuǎn)著，眼睛只瞧那墻角豎著的一只面口袋，隨后就叫道：“媽，我還是找著王大傻子談?wù)劻T。”丁老太道：“他倒是說了，假如你不樂意到那大雜院里去，可以到大酒缸去等著他�！倍�和道：“不樂意到大雜院去，行嗎?大概要求大雜院里人幫忙的事，還多著呢�！倍±咸�道：“既是那么說，下午由公司里回來，你親到田老大那里去一趟罷�！倍�和鼻子里哼了答應(yīng)著，就匆匆忙忙地陪著母親吃過了午飯，然后就到大雜院里來找王傻子。

只見王大嫂自靠了房門坐著，在納鞋底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就站起來道：“傻子沒有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來，出去作生意去了，你來坐一會子�！倍�和還沒有答言呢，卻看到二姑娘由王大嫂屋子里搶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去，沒有看清楚她是什么顏色，然而她頸脖子紅紅的，是得看出來的。二和愣了一愣，依然走到王大嫂子身邊來，她低聲笑道：“你現(xiàn)在也急了?我真替你可惜，煮熟的鴨子會給飛了�！彼龓дf著話，帶走進(jìn)屋子去，二和自然也是跟著。

王大嫂這就把嘴向西邊屋子一努，因道：“她已經(jīng)有個主兒了�！倍�和笑道：“這干我什么事?”王大嫂把臉一扳道：“你跑了來干什么?我知道你是聽到公司里要裁人，來找他替你想法子的�！闭f時，向他伸了個大拇指，又接著說道：“你也不摸著心想想，人家找你的事，你瞧不上眼，這會予你有了事了，你就來找她，她睬你嗎?”二和雖然有點驚慌，但是態(tài)度還很鎮(zhèn)靜，低聲問道：“你說我有事，我有什么事?”王大嫂道：“你沒聽到嗎?我再說一句，你公司里要裁員，你可得留神點�！倍�和道：“你也知道這消息嗎�！蓖醮笊┑溃骸皠偛潘�在這里聊天，就談起了這件事，我正要問一個究竟，你就來了，可見得她討厭著你�！倍�和道：“也許人家是害臊吧?”王大嫂道：“全是熟極了的街坊，人家還害什么臊?說明白一點，人家是生你的氣�！倍�和猶豫了一會子，便道：“既是那么著，我就晚上再來罷，這時候我要到公司里上工去了�！闭f著話，溜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對了田家的窗戶看了去，果然的，二姑娘一張臉子是在玻璃窗子里張望的，等到二和向她看了去，她立刻就把頭低了去。二和雖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反正她不樂意見面，那是真實的，心里頭總算打了一個疙瘩。

走到公司里，留心看看進(jìn)出的人，果然臉色都有些慌張。自己也就把心房提著，向辦公的地方走去。這一留心，事兒全出來了，只見各股辦事的頭兒，全先后地向經(jīng)理室里去。這屋子里幾個同事的，全都交頭接耳的說話，仿佛聽到對過座位上，有一位同事說：“在公司里年月久一點的人，那總好些。因為這不是衙門，用人總得論一點勞績。”二和聽說，心里更是不免撲撲亂跳，等著向經(jīng)理室問話的人全走光了，自己也就一鼓作氣的，挺了胸脯上，向經(jīng)理室走去�？墒亲叩椒块T口，手扶了門把鈕，停了一停，不曾推門，這兩條腿又縮回來了，依然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來寫字�？茨莾晌煌�事，也是瞪了大眼睛向自己看著。過了十來分鐘，自己心事，實在按捺不住，本待起身走著，可是看看別人的臉色，膽子也就小下來了。最后到了六點鐘，大家下班的時候，實在不能再忍了，這就把抄的文件放到桌子抽屜里去，牽牽衣襟，摸摸領(lǐng)子，又走到經(jīng)理屋子去。

那劉經(jīng)理正把衣架上的大衣取下，向身上加著，隨手拿了帽子，一轉(zhuǎn)身看到二和帶上門站定，便問道：“你也為了公司里有裁員的話，要來向我打聽消息嗎?”二和笑道：“不，不，我沒有這資格。前次蒙經(jīng)理的好意，替我提的那頭親事，到今曰，無論如何，我是該給你一個答復(fù)了�！眲⒔�(jīng)理笑道：“怎么，現(xiàn)在你覺得非答復(fù)不可了?那末，你就告訴我你所答復(fù)的話。”二和道：“以先我所考量著不敢應(yīng)承下來的，就是我想著我家里的生活費現(xiàn)在還是自顧不暇，怎能再添一口人?可是最后轉(zhuǎn)念一想，像田家二姑娘，她不是不會勞作的人，到了我家里，當(dāng)然她可以出分力量來幫助，不至于白添一口人�！眲⒔�(jīng)理將手摸摸自己的胡子，微笑道：“據(jù)你這樣說，你是可以俯允的了?”二和聽說，只好站著，捧了拳頭，連連拱了兩下，笑道：“經(jīng)理說這話，我就不敢當(dāng)。像我這樣窮，只能說是人家對我俯允，怎能說是我對人家俯允?”劉經(jīng)理笑道：“憑我的良心，田老大夫婦對你母子二人很好，你實在不應(yīng)當(dāng)過拂人家的意思�！倍�和躬身道：“是，我也很知道的�！眲⒔�(jīng)理道：“既是你已經(jīng)明白了，那就好辦。我這月老作成功了，也總算你給了我三分面子，我也很感謝的�；仡^我對田老大說一聲，讓他找出正式的媒人來�！倍�和笑道：“經(jīng)理不作介紹人也好，為了兩家體面的關(guān)系，還要請經(jīng)理作證婚人呢�！眲⒔�(jīng)理對于他這話，倒不以為怎樣刺耳，將手連連地摸了幾下胡子，點點頭道：“好罷，明天再說罷，今天應(yīng)付公司許多人，我累了，有話明天談罷�！彼�一面說著，一面戴了帽子起身向外走。

二和不能反留在經(jīng)理室里，自然是跟著他一塊走出來，心里也就猶豫不定地沉思著：說到經(jīng)理沒有見怪的意思吧，他老早的就說過了，算是碰過我三個釘子；說是他見怪吧，可是相見的時候，他的態(tài)度又很自然。這樣自己給自己難題做的時候，肩膀上卻讓人拍了兩下，回頭看時，是收款股的一個小辦事員。二和笑道：“又是什么事高興了?走來嚇我一跳�！蹦侨苏�色道：“還說我高興呢，我是整天地在這里發(fā)愁啦。”二和道：“為了公司里要裁人的事嗎?”那人道：“可不是，你是經(jīng)理看得起的人，大概不要緊。據(jù)我所聽到說的，大概要裁去五分之二的人。五個人里面裁兩個，差不多就是對半留，我這飯碗恐怕靠不住了，我沒有什么，我一個光人，有兩條粗臂胳，每天能混一毛錢，我就能買兩頓窩頭啃。可是我還有一個女人，三個孩子，他們怎么辦?”二和道：“我和你同犯著一樣的毛病呀�！蹦侨说溃骸澳阋彩且粋�女人三個孩子嗎?”二和道：“不，我的情形，比你更重大，我有個六旬老母，而且是個雙目不明的人。我母親很可憐，在死亡線上掙扎著把養(yǎng)大的。我實在不忍看著她把我養(yǎng)大了，正盼望著有個結(jié)果的時候，又回到死亡線上去。”那人道：“你有這樣的情形，應(yīng)該對經(jīng)理說說去，經(jīng)理不是同你很好嗎?我想他知道你這種情形，一定可以把你留住�！倍�和道：“我最近有一件事，經(jīng)理不大愿意我。”那人笑道：“那你就不對了。你這不是和經(jīng)理鬧別扭，你是同飯碗鬧別扭�！倍�和道：“并不是鬧別扭，他倒是一番好意，想替我辦一件事，不過我覺得我這窮小子受不了那抬舉，我推諉著沒有立刻答應(yīng)�！蹦侨说溃骸笆裁词�?”二和搖搖頭笑著，沒有答復(fù)。那人嘆了一口氣道：“世界上真有這些怪事，有的想巴結(jié)經(jīng)理巴結(jié)不上，有的經(jīng)理來巴結(jié)，反透著自己不夠抬舉。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是生定了窮骨頭�！�

他一面說著一面走，二和聽在心里，緩步走了回家去。到了以后，在院子里就很沉著地高聲叫了一句媽，丁老太在屋子里聽到，心里頭就是一怔。二和進(jìn)來了，便道：“媽，王傻子來的不錯，公司里果然有了變動�！倍±咸�本來坐著的，這就站了起來道：“什么，公司里有了變動?”你沒有來得及和田老大說嗎?”二和道：“找田老大有什么用?公司里這回裁人要裁一半呢。我大著膽子直截了當(dāng)?shù)�，就去找�?jīng)理。”丁老太道：“你難道倚恃著劉經(jīng)理是咱們的舊人，簡直不讓他裁你嗎?”二和笑道：“我雖不懂事，也不能那樣的冒昧。”丁老太走近了一步，問道：“那么，你怎樣對經(jīng)理說的呢?”二和扶著丁老太道：“你老人家坐下，讓我慢慢地報告，大概我的飯碗還打破不了�！倍±咸�坐下了，二和就把對經(jīng)理說話的情形，報告了一番。

丁老太很高興的站了起來，抓住二和的手，連連抖了幾下，笑道：“你……你要是能這樣辦，那就好極了。田家那女孩子，待我早就不壞，要是能到咱們家來，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倍�和道：“雖然劉經(jīng)理已然答應(yīng)出來作主，可是田老大已經(jīng)對這事另打主意了。究竟是不是已經(jīng)另說妥了人家，那還不得而知呢。”丁老太道：“咱們既是把公司里經(jīng)理說好了，先穩(wěn)定了這飯碗再說。到了明天，我親自去找大嫂子一趟罷，有道是求親求親�！倍�和道：“這樣說，倒成了我們求親了�！倍±咸�道：“那有什么法子呢?”二和聽說之后，卻沒有作聲，自在屋子里去作瑣碎的事情，丁老太也已覺到了他那不高興的樣子，就沒有再提到這事。

到了上燈的時候，母子們正在屋子里籌備著晚飯，卻聽到田大嫂在院子里叫道：“丁老太，我們那位二姑爺在家嗎?”“二姑爺”這個稱呼突然而來，他母子兩個人都聽著答應(yīng)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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