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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第二章》

    在這里干活的是潘克拉托夫的第一筑路隊。他們四十個人正在鋪枕木。一個留著紅胡子的農(nóng)民,穿一雙新的樹皮鞋,不慌不忙地把木頭從雪橇上卸下來,扔在路基上。再遠(yuǎn)一點的地方,也有幾個這樣的雪橇在卸木頭。地上放著兩根長長的鐵棍,代替路軌,用來給枕木找平。為了把路基夯實,斧子、鐵棍、鐵鍬全都用上了。

    鋪枕木是一項細(xì)致的工作,很費工夫。枕木要鋪得既牢固又平穩(wěn),使每根枕木都承受鐵軌同樣的壓力。

    這里懂得鋪路技術(shù)的只有筑路工長拉古京一個人。這位老同志雖然五十四歲了,卻一根白頭發(fā)也沒有,黑黑的胡子從中間向兩邊分開。他每次都自愿留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干第四班了。他跟年輕人一樣忍受饑寒困苦,因此,在筑路隊里受到普遍的尊敬。黨組織每次開會,都邀請這位非黨同志(他是塔莉亞的父親)出席,請他坐在榮譽席上。為此,他很自豪,發(fā)誓決不離開工地。

    “你們說說看,我怎么能扔下你們不管呢?我一走,你們會搞亂的,這兒需要有人照看,需要實踐經(jīng)驗。我在俄羅斯跟枕木打了一輩子交道……”每到換班的時候,他都和藹地這樣說,于是就一次又一次地留了下來。

    帕托什金很信任他,很少到他這個工段來檢查工作。當(dāng)朱赫來他們?nèi)齻人走到正在勞動的人群跟前時,累得渾身冒汗、滿臉通紅的潘克拉托夫正用斧子砍著安放枕木的座槽。

    阿基姆好不容易才認(rèn)出了這個碼頭工人。他瘦多了,兩個大顴骨顯得更加突出,臉也沒有好好洗過,看上去又黑又憔悴。

    “啊,省里的大人物來了!”說著,他把熱乎乎、濕漉漉的手伸給阿基姆。

    鐵鍬的聲音停了下來。阿基姆看見周圍的人臉色都很蒼白。人們脫下的大衣和皮襖就放在旁邊的雪地上。

    托卡列夫跟拉古京說了幾句話,就拉著潘克拉托夫一起,陪剛來的朱赫來和阿基姆向小山包走去。潘克拉托夫和朱赫來并肩走著。

    “潘克拉托夫,你講講,你們在莫托維洛夫卡整肅反工作人員是怎么回事?你們把人家的槍都繳了,你不認(rèn)為這做得有點過火嗎?”朱赫來嚴(yán)肅地問這個不愛做聲的碼頭工人。

    潘克拉托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我們繳他的槍,是跟他商量好的,他自己要我們這么干的。這小伙子跟我們是一條心。我們把情況如實跟他一擺,他就說:‘同志們,我沒有權(quán)力讓你們把門窗卸走。捷爾任斯基同志有命令,嚴(yán)禁盜竊鐵路財產(chǎn)。這兒的站長跟我結(jié)了仇,這個壞蛋老偷東西,我總是干涉他。要是我讓你們把門窗拿走,他一定會上告,我就要到革命法庭受審。最好你們先下了我的槍,再把東西運走。站長不上告,就算沒事了。’于是我們照他說的辦了。我們又沒把門窗往自己家里拉!”

    潘克拉托夫看到朱赫來眼睛里露出一絲笑意,又補充說:“朱赫來同志,要處分就處分我們吧!您可千萬別難為那個小伙子。”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今后再這樣干可不行——這是破壞紀(jì)律的行為。我們完全有力量通過組織手段粉碎官僚主義。好了,現(xiàn)在談?wù)劯匾氖掳伞?rdquo;于是朱赫來把匪徒襲擊的詳情詢問了一遍。

    在離車站四公里半的地方,筑路的人們揮動鐵鍬,猛攻堅硬的凍土。他們要劈開擋在面前的小山包,修出一條路來。

    工地周圍,有七個人擔(dān)任警戒。他們隨身帶著霍利亞瓦的馬槍和保爾、潘克拉托夫、杜巴瓦、霍穆托夫的手。筑路隊的全部武器都在這里了。

    帕托什金坐在斜坡上,往本子上記著數(shù)字。工地上只剩下他一個工程技術(shù)人員了。他的助手瓦庫連科怕被土匪打死,寧可受法辦,也不在這里干,一清早開小差溜回城里去了。

    “挖開這個山包,要花半個月的時間,地都凍了。”帕托什金低聲對他面前的霍穆托夫說;裟峦蟹蚴莻動作遲緩、總皺著眉頭、不大愛講話的人。他一聽這話,生氣地用嘴咬著胡子梢,回答說:“全部工程限我們二十五天完成,光挖山包您就計劃用十五天,這怎么成!”

    “這個期限定得不切合實際。”帕托什金說。“不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的條件下筑過路,也沒同這樣的筑路工人共過事。因此,我也可能估計錯,以前就錯過兩回了。”

    這時,朱赫來、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走近了小山包。斜坡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

    “瞧!誰來了?”鐵路工廠的旋工彼佳·特羅菲莫夫,一個斜眼的小伙子,用露在破絨衣外面的胳膊肘捅了保爾一下,指著坡下剛來的人說。保爾連鐵鍬也沒有顧得放下,立刻向坡下跑去。他的兩只眼睛在帽檐下熱情地微笑著,朱赫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握的時間比誰都長。

    “你好啊,保爾!瞧你這身衣服,大的大,小的小,簡直認(rèn)不出你來了。”

    潘克拉托夫苦笑了一下。

    “你沒看他那五個腳趾頭,行動有多一致,全在外面露著。

    這還不算,開小差的人還把他的大衣偷走了。虧得奧庫涅夫是他們同一個公社的,把自己的破上衣給了他。不過不要緊,保夫魯沙是個熱血青年,他還可以在水泥地板上躺上一個星期,鋪不鋪干草都行,然后再進(jìn)棺材。”碼頭工人怏怏不樂地對阿基姆說。

    黑眉毛、鼻子微翹的奧庫涅夫調(diào)皮地瞇起眼睛,反駁說:“我們才不讓保夫魯沙完蛋呢。我們可以推舉他到廚房去,給奧達(dá)爾卡當(dāng)后備火頭軍。他要不是傻瓜,那兒吃的也有,暖和地方也有——靠著爐子也行,挨著奧達(dá)爾卡也可以。”

    一陣哄笑淹沒了奧庫涅夫的話。

    這是今天他們發(fā)出的第一陣笑聲。

    朱赫來察看了小山包,然后同托卡列夫、帕托什金坐雪橇到伐木場去了一趟,又轉(zhuǎn)了回來。斜坡上的人還在堅持不懈地挖土。朱赫來望著飛舞的鐵鍬,望著彎腰緊張勞動的人群,低聲對阿基姆說:“群眾大會用不著開了,這兒誰也不需要進(jìn)一步動員。托卡列夫,你說得對,這些人是無價之寶。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

    朱赫來看著這些挖土的人,眼神里充滿了喜悅、疼愛和莊嚴(yán)的自豪。就在不久以前,在那次革命叛亂的前夜,他們當(dāng)中的一部分人,曾經(jīng)扛起鋼槍,投入戰(zhàn)斗,F(xiàn)在,他們又胸懷一個共同目標(biāo),要把鋼鐵動脈鋪到堆放著大量木柴的寶地去,全城的人都在急切地盼望著這些木柴給他們帶來溫暖和生命。

    帕托什金工程師有禮貌地,但又不容置疑地向朱赫來證明:要在這個小山包上開出一條路來,沒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是不可能的。朱赫來一面聽他計算,一面心里打著主意。

    “您把斜坡上的人撤下來,調(diào)到前面去修路,這個小山包咱們另想辦法。”

    朱赫來在車站的電話機旁待了很長時間;衾麃喭咴陂T口警衛(wèi),他聽見朱赫來在屋里粗聲粗氣地說:“用我的名義馬上給軍區(qū)參謀長掛個電話,請他立刻把普濟列夫斯基那個團調(diào)到筑路工地這一帶來。一定要把這個地區(qū)的匪徒肅清。另外,再從部隊派一列裝甲車和幾名爆破手來。其他事情我自己安排。我夜里回去。讓利特克在十二點以前把車開到車站來。”

    在板棚里,阿基姆簡短地講過幾句話以后,朱赫來接著講起來。他親切地同大家交談著,一個小時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朱赫來告訴大家,原定的計劃不能變,第一期工程必須在一月一日以前完工。

    “從現(xiàn)在起,筑路隊要按戰(zhàn)時狀態(tài)組織起來。所有黨員編成一個特勤中隊,中隊長由杜巴瓦同志擔(dān)任。六個筑路小隊都接受固定的任務(wù)。沒有完成的工程平均分成六段,每隊承擔(dān)一段。全部工程必須在一月一日以前結(jié)束。提前完成任務(wù)的小隊可以回城休息。另外,省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還要向全烏克蘭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呈報,給這個小隊最優(yōu)秀的工人頒發(fā)紅旗勛章。”

    各隊的隊長都派定了:第一隊是潘克拉托夫同志,第二隊是杜巴瓦同志,第三隊是霍穆托夫同志,第四隊是拉古京同志,第五隊是柯察金同志,第六隊是奧庫涅夫同志。

    “筑路工程隊隊長、思想工作和組織工作的總負(fù)責(zé)人,”朱赫來在結(jié)束發(fā)言時說。“仍然是安東·尼基福羅維奇·托卡列夫,這是非他莫屬的。”

    仿佛一群鳥突然振翅起飛一樣,噼噼啪啪地響起了一陣掌聲。一張張剛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朱赫來一向很嚴(yán)肅,他最后這句話卻說得既親切又風(fēng)趣,一直在注意聽他講話的人全都輕松地笑了起來。

    二十幾個人簇?fù)碇⒒泛椭旌諄恚恢卑阉麄兯蜕宪埖儡嚒?/p>

    朱赫來同保爾道別的時候,望著他那只灌滿雪的套鞋,低聲對他說:“我給你捎雙靴子來,你的腳還沒凍壞吧?”

    “好像是凍壞了,已經(jīng)腫起來了。”保爾說到這里,想起了很久以前提出過的請求,抓住朱赫來的袖子,央求說:“我跟你要過幾發(fā)手子彈,現(xiàn)在你能給我嗎?我這兒能用的只有三發(fā)了。”

    朱赫來抱歉地?fù)u了搖頭,但是他看到保爾一臉失望的神情,就毅然決然地解下了自己的毛瑟槍。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保爾開頭簡直不敢相信,他會得到一件盼望了這么久的貴重禮物,可是朱赫來已經(jīng)把槍帶掛在他的肩膀上。

    “拿著吧,拿著吧!我知道你早就眼紅了。不過你要多加小心,可不許打自己人。這支槍還有滿滿三夾子彈,也給你。”

    一道道羨慕的目光立刻射到保爾身上。不知是誰喊著說:“保爾,咱倆換吧,我給你一雙靴子,外帶一件短大衣。”

    潘克拉托夫在保爾背上推了一下,打趣地說:“鬼東西,換氈靴穿吧。要是再穿你那只套鞋,連圣誕節(jié)也活不到!”

    這時候,朱赫來一只腳踏著軋道車的踏板,正在給保爾開持槍許可證。

    清晨,一列裝甲車轟隆轟隆駛過道岔,開進(jìn)了車站。一團團天鵝絨般的白色蒸汽,像盛開的繡球花一樣噴發(fā)出來,又立即消失在清新而寒冷的空氣里。從裝甲車廂里走出來幾個穿皮衣的人。幾小時以后,裝甲車送來的三個爆破手在斜坡上深深地埋下了兩個深藍(lán)色的大南瓜,接上了長長的導(dǎo)火線。

    放了信號槍之后,人們便紛紛離開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險地的小山包,四散隱蔽;鸩裼|到了導(dǎo)火線,磷光閃了一下。

    剎那間,幾百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一分鐘,兩分鐘,等待是那樣難熬——終于……大地顫抖了一下,一股可怕的力量炸開了小山包,把巨大的土塊拋向天空。接著,第二炮又響了,比第一炮還要厲害?膳碌霓Z鳴響徹密林,山崩地裂的隆隆聲在林間回蕩。

    剛才還是小山包的那個地方,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張著大口的深坑,方圓幾十米內(nèi),在像糖一樣潔白的雪地上,撒滿了爆破出來的土塊。

    人們拿著鎬和鍬一齊向炸開的深坑沖去。

    朱赫來走后,工地上展開了爭取首先完成任務(wù)的異常激烈的競賽。

    離天亮還很早,保爾誰也沒有驚動,就悄悄地起來了。他獨自艱難地邁著在水泥地上凍僵了的雙腳,到廚房去了。燒開了一桶沏茶水,才回去叫醒他那個小隊的隊員。

    等到其他各隊的人醒來,外面天已經(jīng)亮了。

    在板棚里吃早點的時候,潘克拉托夫擠到杜巴瓦和他的兵工廠伙伴的桌子跟前,激憤地對他說:“看見了沒有,德米特里,天蒙蒙亮,保爾就把他那伙人叫了起來,F(xiàn)在他們大概已經(jīng)鋪了十俄丈了。聽大伙說,他們鐵路工廠的人,弦都讓他給繃得緊緊的,他們決心在二十五號以前鋪完自己分擔(dān)的地段。他這是想給咱們點顏色看哪。但是,對不起,咱們走著瞧吧!”

    杜巴瓦苦笑了一下。他非常理解,為什么鐵路工廠那一隊的行動,會使這位貨運碼頭的共青團書記如此激動。就連他杜巴瓦也挨了好朋友保爾一悶棍:保爾竟連招呼也不打,就向各隊挑戰(zhàn)了。

    “真是朋友歸朋友,有煙各自抽——這里有個‘誰戰(zhàn)勝誰’的問題。”潘克拉托夫說。

    快到中午了,柯察金小隊正干得熱火朝天,突然一聲槍響,打斷了他們的工作。這是站在步槍垛旁邊的哨兵,發(fā)現(xiàn)樹林里來了一隊騎兵,在鳴槍示警。

    “拿槍,弟兄們!土匪來了!”保爾喊了一聲,扔下鐵鍬,朝一棵大樹跑去,樹上掛著他的毛瑟槍。

    全隊馬上拿起武器,貼著路邊直接臥倒在雪地上。走在前面的幾個騎兵揮著帽子,其中有個人喊道:“別開槍,同志們!自己人!”

    五十來個騎兵順著大路跑了過來,他們都戴著綴紅星的布瓊尼帽。

    原來這是普濟列夫斯基團的一個排,前來探望筑路人員。

    排長的坐騎少一只耳朵,這引起了保爾的注意。那是一匹漂亮的灰騍馬,額上有一塊白斑,它在騎者身下“跳著舞”,不肯老實站著。保爾跑到它跟前,一把抓住籠頭繩,馬嚇得直往后退。

    “小斑禿,你這個淘氣鬼,想不到在這兒碰見你!你沒讓子彈打死啊,我的缺只耳朵的美人。”

    他親切地?fù)ё●R的細(xì)長脖子,撫摸著它那翕動的鼻子。排長仔細(xì)地端詳著保爾,一下認(rèn)出來了,他驚奇地喊道:“啊,這不是保爾嗎!……馬你認(rèn)出來了,老朋友謝列達(dá)反倒不認(rèn)識啦。你好,兄弟!”

    城里各部門都積極行動起來,全力支援筑路工程。這立刻產(chǎn)生了良好的效果。扎爾基把還在城里的人都派到了博亞爾卡,團區(qū)委的人走個精光。整個索絡(luò)緬卡區(qū)只剩下一些女團員了。扎爾基又到鐵路專科學(xué)校去動員,結(jié)果他們又派了一批學(xué)生到工地去。

    他向阿基姆匯報這些情況的時候,半開玩笑地說:“現(xiàn)在只剩下我和女無產(chǎn)者了。我想讓拉古京娜替我,門口換上‘婦女部’的牌子,我就上博亞爾卡去。要知道,我一個男子漢在人家女人堆里轉(zhuǎn)悠,實在不像話。姑娘們都懷疑地瞧著我。這幫喜鵲私下里準(zhǔn)在嘁嘁喳喳議論我:‘他把別人都攆走了,自己卻泡在城里,這個大滑頭。’說不定還有比這更難聽的。求求你,讓我也去吧。”

    阿基姆笑著拒絕了。

    一批一批的人不斷到博亞爾卡來,鐵路?茖W(xué)校的六十名學(xué)生也到了。

    朱赫來設(shè)法讓鐵路管理局調(diào)了四節(jié)客車到博亞爾卡,給新到的工人住宿。

    杜巴瓦小隊從工地撤了下來,派到普夏—沃季察去。他們的任務(wù)是把供輕便鐵路用的小火車頭和六十五節(jié)平板車運到工地來。這項工作頂替他們在工地上承擔(dān)的一部分任務(wù)。

    杜巴瓦出發(fā)前向托卡列夫建議,把克拉維切克調(diào)回來,叫他領(lǐng)導(dǎo)新成立的一個小隊。托卡列夫采納了他的建議,下達(dá)了命令,根本沒有去想他的真實動機。而杜巴瓦這個時候會想起那個捷克人,卻是安娜托索洛緬卡來的人帶來的一張便條引起的。便條上這樣寫著:

    德米特里:我和克拉維切克給你們挑了一大批書報。我們向你和博亞爾卡的全體突擊手們致以熱烈的敬禮。你們都是好樣的!祝你們身體強健,精神飽滿。昨天,各木柴場的最后一批存貨都配售完了?死S切克要我向你們致意。他真是個好小伙子。他親自給你們烤面包。他對面包房里的人,誰也信不過。他自己動手篩面粉,自己用機器和面。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好面粉,面包做得好極了,跟我領(lǐng)到的簡直沒法比。晚上咱們的人都到我這里來,有拉古京娜、阿爾秋欣、克拉維切克,扎爾基有時也來。我們也搞點學(xué)習(xí),但主要是議論我們所知道的人和事,無所不談,而談得最多的還是你們。姑娘們對托卡列夫不讓她們?nèi)スさ匾庖娍纱罅。她們說保證能和你們大家一樣吃苦耐勞。拉古京娜說:“我換上一身爸爸的衣服,一下子跑到那老爺子跟前,看他能把我攆回來!”

    說不定她真會這樣做。替我向你那個黑眼睛的朋友問好。

    安娜

    暴風(fēng)雪突然襲來;疑年幵频偷偷貕涸诘孛嫔希苿又,布滿了天空。大雪紛紛飄落下來。晚上,刮起了大風(fēng),煙筒發(fā)出了嗚嗚的怒吼。風(fēng)追逐著在樹林中飛速盤旋、左躲右閃的雪花,凄厲地呼嘯著,攪得整個森林驚惶不安。

    暴風(fēng)雪咆哮不止,猖狂了一夜。車站上那間破房子根本存不住熱氣,雖然通宵生著火,大家還是從里到外都凍透了。

    第二天清晨上工,雪深得使人邁不開步,而樹梢上卻掛著一輪紅彤彤的太陽,碧藍(lán)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

    柯察金的小隊在清除自己地段上的積雪。直到這時保爾才體會到,嚴(yán)寒造成的痛苦是多么難以忍受。奧庫涅夫那件舊上衣一點也不保暖,腳上那只舊套鞋老往里灌雪,好幾次掉在雪里找不到。另一只腳上的靴子也隨時有掉底的危險。由于睡在水泥地上,他脖子上長了兩個大癰瘡。托卡列夫把自己的毛巾送給他做了圍巾。

    瘦骨嶙峋的保爾兩眼熬得通紅,他猛烈地?fù)]動大木锨鏟雪。

    這時,一列客車爬進(jìn)了車站,有氣無力的火車頭勉勉強強把它拖到了這里。煤水車上一塊木柴也沒有,爐里的余火也快要熄滅了。

    “給我們木柴,就開走;不給,就趁它還能動彈,讓我停到側(cè)線上去!”司機向站長喊道。

    列車開到側(cè)線上去了。他們把停車的原因通知了沮喪的旅客。擠得滿滿的車廂里響起了一片叫嚷和咒罵。

    “你們?nèi)ジ莻老頭講講,就是在站臺上走著的那個,他是工地的負(fù)責(zé)人。工地上有當(dāng)枕木用的木頭,他可以下令用雪橇給火車頭運點來。”站長給乘務(wù)員們出了個主意。乘務(wù)員們立刻迎著托卡列夫走去。

    “要木柴可以,但是不能白給。要知道,這是我們的建筑材料。現(xiàn)在工地讓雪封住了。車上有六七百個乘客。婦女、小孩可以留在車?yán),其他人都得拿起锨來鏟雪,干到晚上,就給你們木柴。要是不愿意干,那就讓他們等到新年再說。”托卡列夫?qū)Τ藙?wù)員們說。

    “瞧!同志們,來了這么多人!看,還有女的呢!”保爾背后有人驚奇地說。

    保爾回過頭去。

    托卡列夫走到跟前,對他說:“給你一百人,分配他們干活吧。看著點,別叫他們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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