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課文《楊氏之子》選自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短短數(shù)十字的文章通過精巧機趣的語言交鋒，展現(xiàn)了楊氏之子的“甚聰惠”。于永正和劉云生兩位著名特級教師都曾執(zhí)教過此課，筆者發(fā)現(xiàn)他們在處理“甚聰惠”這一文眼時都不約而同地進行了濃墨重彩的演繹，從而收到了“提領(lǐng)而頓、百毛皆順”之效。當然，在具體操作上，兩位名師的課是自出機杼、各有千秋的。

【片段一】于永正：在分步讀解中立體感悟

師：課文說楊氏之子“甚聰惠”，意思是很聰明。那么，從哪兒能看出呢？

生：孔君平抓住楊梅的“楊”和楊氏的“楊”都是同一個字來開玩笑，小孩馬上抓住孔君平和孔雀都有一個“孔”字來反駁。

師：從這里看出小孩的確很聰明！還有嗎？

生：文中寫“兒應(yīng)聲答曰”，說明他反應(yīng)很快。

師：好！反應(yīng)快，思維敏捷，也說明很聰明。還聰明在哪里？

生：孔君平并沒有說你姓楊，楊梅也有一個楊，只說了一句“此是君家果”，小孩馬上就聽出來了，這說明他很會聽。

師：是啊，小孩聽出了“弦外之音”。再品課文，還能從哪里看出他聰明？

生：“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這句話回答得很巧妙，說明他聰明。

師：的確回答得巧妙。他的回答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叫做——

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師：掌聲送給他！這個成語用得妙！我課前查了《辭海》，發(fā)現(xiàn)“惠”有仁慈、柔順的意思，也就是有教養(yǎng)、有禮貌。那我們從哪里可以看出小孩不但聰明，而且很有教養(yǎng)、有禮貌呢？請輕聲、細細地讀，每一個字都要注意思考。

生：從“為設(shè)果，果有楊梅”能看出他很有禮貌，給孔君平準備了水果。

師：客人來了，趕緊端出水果，懂得待客之道。端出多少水果？就一種嗎？

生：端出了多種水果。

師：從哪里可以看出來？

生：“果有楊梅”，果子中有楊梅，證明不止有楊梅！

師：說得好。這句話中還有哪個字能說明——

生：“設(shè)果”，就是擺水果，如果只有一種水果是稱不上擺的。

師：說得太好了！再往下看，還從哪里看出他非常懂事、有禮貌？

生：我還從“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中的“夫子”兩個字里看出來。

師：對，夫子是尊稱，說話很得體，真的很有教養(yǎng)。還可以從哪個詞看出來？

生：我覺得從“未聞”這個詞看出來他很有禮貌。因為他沒有直接說“孔雀是夫子家禽”，而是用了否定句進行回答。

師：解釋得非常好，掌聲送給她。如果這個小孩直接這樣回答：“那么孔雀就是你家的鳥了！”這樣回答就不得體，因為孔君平畢竟是來拜見他父親的，這樣會讓客人尷尬！前面加一個“未聞”，看注釋，“未聞”是什么意思？

生：沒有聽說。

師：是啊，孔先生，我可沒有聽說孔雀是你們家的鳥啊。這樣既不動聲色地反駁了對方，又不讓對方難堪。是不是很有教養(yǎng)啊？（生點頭）

【賞析】“甚聰惠”意含既“聰明”又“仁慈、柔順”，于是，于老師分步拋出“從哪兒能看出聰明”和“從哪兒能看出非常懂事、有禮貌”這兩問。接著，于老師以“還從哪里看出來”這一樸素簡約的問句，引導(dǎo)學(xué)生一步一個腳印地探求文本之“秘妙”。而在充分放手的同時，于老師也不忘“平等中的首席”身份，當學(xué)生說“從‘未聞’這個詞看出來小孩很有禮貌”后，他馬上趁熱打鐵，讓學(xué)生結(jié)合注釋理解“未聞”這一關(guān)鍵詞并深入領(lǐng)悟楊氏之子確實“很有教養(yǎng)”。這種分步讀解策略既從容又精細，讓學(xué)生有效實現(xiàn)了對文本的立體感悟。

【片段二】劉云生：在辨析比較中悠然心會

黑板上已有板書如下：

孔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

兒應(yīng)聲答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

師：這兩句話精妙在什么地方呢？讀一讀，看看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生：楊氏子和孔君平都拿姓氏來開玩笑。

師：（驚奇地）哦，玩笑是怎么開的？

生：楊氏子姓楊，楊梅的第一個字也是楊�？拙�平就和孩子開玩笑，此是君家果。說楊梅是楊氏子的家人。楊氏子也拿孔君平的姓氏和孔雀聯(lián)系起來回應(yīng)。

師：這是個了不起的發(fā)現(xiàn)！還妙在那里？（課堂暫時沉寂）

師：這樣吧，我們把這兩句話放回課文中，分角色讀一讀，再體會體會。請××讀孔君平的話，我來讀楊氏子的話，大家讀課文中敘述者的話。

生：（齊讀）梁國楊氏子九歲，甚聰惠�？拙�平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為設(shè)果，果有楊梅。（師做端果實的動作）孔指以示兒曰——

生：“此是君家果。”

生：（齊讀）兒應(yīng)聲答曰——

師：（很生氣地說）“孔雀是夫子家禽�！崩蠋熥x得怎么樣？

生：你漏讀了“未聞”兩個字，不對！

師：為什么不可以漏讀這兩個字？

生：這樣顯得不是很友好，不像開玩笑的話。

生：用上“未聞”兩個字，否定了孔雀是孔君平家的鳥的說法，也就否定了楊梅是楊氏家的果子的說法。

師：要否定孔雀是孔君平家的鳥的說法，改一個標點符號即可：“孔雀是夫子家禽？”行嗎？

生：這樣顯得咄咄逼人。用“未聞”，表達的意思要間接一些，婉轉(zhuǎn)一些。

師：你體會得很有深度。正因為如此，課文開篇就說梁國楊氏子九歲——

生：甚聰惠。

【賞析】本文最精彩的部分自然是雙方在言詞上的精彩攻防，因此，劉老師在板書出示人物對話后即問：“這兩句話精妙在什么地方呢？”當學(xué)生說出一處精妙后課堂里出現(xiàn)冷場，他馬上讓學(xué)生“把這兩句話放回課文中，分角色讀一讀，再體會體會”，這一“變招”無疑很對路，因為畢竟課文是學(xué)生最應(yīng)親近的。在分角色互讀中，劉老師先有意漏讀“未聞”，讓學(xué)生感受小孩的“友好”，再改換句末標點，讓學(xué)生體味小孩的“婉轉(zhuǎn)”。之后，劉老師趁勢提示學(xué)生這就是“甚聰惠”。于是，學(xué)生在不知不覺中對楊氏子的“甚聰惠”實現(xiàn)了悠然心會。

【總評】

兩位老師的課堂操作雖然手法各異，但卻都堪稱“緊緊抓住語文的韁繩”（王尚文先生語）。具體如下：

1.體現(xiàn)“以讀攻讀”。于老師讓學(xué)生“輕聲、細細地讀”，而劉老師則和學(xué)生一起“把這兩句話放回課文中，分角色讀一讀，再體會體會�！币晃粚＜艺f過：“語文課，讀好了，就什么都在其中�！睉�(yīng)該說，兩位老師都深諳此道。

2.強化“以本為本”。課本是最主要的教學(xué)資源與憑借，兩位老師在教學(xué)中都特別注重挖掘課文本身的內(nèi)涵與價值。這可以從他們反復(fù)引導(dǎo)學(xué)生探究“從文中哪里可以看出來”這一做法中得到充分印證。

3.注重“摳詞摳句”。兩位老師的教學(xué)流程既大氣又不失精細，他們都鎖定“未聞”一詞進行重錘敲打，從而讓學(xué)生體會到楊氏之子的“得體”“間接”和“委婉”。有了這樣的摳詞摳句，語言文字訓(xùn)練才真正得到了落實。

面對“甚聰惠”這一文眼，兩位老師的課都預(yù)設(shè)了多道程序，展開了多項操練，呈現(xiàn)了多重質(zhì)感。而值得回味的是，這“多道程序”“多項操練”和“多得質(zhì)感”都是依靠“純語文”手段得以實現(xiàn)的，無論是“以讀攻讀”“以本為本”還是“摳詞摳句”，可以說都是典型的“中國功夫”，堪稱簡潔而純正，簡約而天然，簡明而有效。于是我們可以相信：唯有“簡單”最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