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臉上出現(xiàn)一道全新的光彩。她拼寫了好幾遍“水”，然后蹲到地上，指著泵和架子問它們的名字，突然她轉(zhuǎn)過身來問我的名字……

今天早上我的心高興得在歌唱！奇跡發(fā)生了！一束理解的靈光突然照亮了我的小海倫的心靈！看哪，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

兩個星期前還是個野孩子的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溫順有禮多了。我寫信的時候，她正坐在我身邊，用蘇格蘭羊毛編織著一條紅色的圍巾，她的臉平靜快樂。

這個星期她學(xué)會了縫紉，并為此感到很自豪。當(dāng)我們成功織出一條可以橫穿整個房間的圍巾時，她輕輕拍打自己的手臂，然后把她用自己的雙手做出來的第一件工藝品鐘愛地貼在臉頰上。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允許我親吻她了，特別溫和的時候，還會坐在我腿上一兩分鐘，可惜她還不會回親我。但是我們已經(jīng)邁出了重要的一步，這個小家伙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她的第一個功課：服從。剩下的工作就是要引導(dǎo)已經(jīng)在孩子靈魂深處蠢蠢欲動的聰明才智，這要令人愉悅的多。

人們已經(jīng)注意到了海倫的變化。她的父親每天早晚上下班的時候都要順便來看望我們，當(dāng)他看到她的女兒安心地在串珠子或者在縫紉卡上連線的時候，驚呼：“她多么安靜啊！”

等我過去之后，她的動作非常引人注意，讓人感覺到她有什么不尋常甚至怪異的事情。而且我注意到她吃得少多了，這讓她父親十分擔(dān)心，很想讓她馬上回家，他說她想家了，雖然我不同意他的說法，但是我想我們大概很快就要離開我們這個小天堂了。

這個星期海倫又學(xué)了幾個名詞�！氨�－子”和“牛－奶”讓她費了很多勁。她拼寫牛奶的時候指著杯子，拼寫杯子的時候又做出倒牛奶或者喝牛奶的動作，說明她對這兩個詞還弄不清楚，她還是不知道任何東西都有一個名稱。

昨天，海倫上課的時候，我把黑人小男孩也叫了進(jìn)來，讓他一起學(xué)字母，這讓海倫十分高興，并且激發(fā)了她的好勝心，一定要超過珀西。當(dāng)珀西犯錯誤的時候她就很開心，她讓他重新寫很多遍，直到珀西正確地寫出來，她就拍拍他那長滿小絨毛的頭，可能她拍得太重了，我想珀西有好幾次都是故意避開的。

這個星期的某一天，凱勒上尉帶著貝爾來看我們。貝爾是一只讓凱勒先生驕傲的塞特獵犬，他想知道海倫是不是還記得她的舊時玩伴。

海倫正在給南茜洗澡，起初沒有注意到狗。通常她能感覺到最輕微的腳步聲，然后伸出手去探知是不是有人在靠近她。不過貝爾也并不急于要吸引她的注意，我想大概是她的小主人以前對她很疏忽吧。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狗不在屋里，不過后來又回來了。

海倫似乎嗅到了什么，她把娃娃扔到洗碗池里，摸索著房間，后來她跌倒在蹲伏在窗邊的貝爾身上，凱勒上尉也站在那里。很顯然她認(rèn)得那條狗，因為她用雙手緊緊的抱著狗的脖子，接著她在狗身邊坐下來，擺弄狗的爪子，剛開始我們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后來看到她在自己手上拼寫“娃－娃”這個單詞，才知道她在教狗拼寫。

海倫和我回到了家，很遺憾他們不讓我們再多待一個星期，不過我想我已經(jīng)很好地利用了過去完全屬于我的兩個星期，而且我想將來我和海倫之間也不會有什么大的麻煩了，前進(jìn)道路上最大的障礙已經(jīng)越過了。

我用搖頭和點頭來表達(dá)“不”和“是”，這在海倫已經(jīng)成為了如同“冷”和“熱”一樣的事實，它們之間的差別就像痛苦和歡樂之間的差別一樣清楚。

我不認(rèn)為她付出了種種痛苦和煩惱的代價而學(xué)得的東西應(yīng)該是不學(xué)就會的。我還要站在她和她那過分縱容她的父母之間。我已經(jīng)告訴凱勒先生和凱勒夫人，他們不能以任何方式干涉我。

我盡了最大努力讓他們明白讓孩子為所欲為是多么糟糕的行為，我也告訴他們，教會一個孩子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個過程對于他和他的老師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們答應(yīng)讓我放手去做，并盡可能地幫助我，因為他們看到他們孩子身上的進(jìn)步，對我有了信心，當(dāng)然，我也知道，這對他們很難，我知道當(dāng)他們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懲罰，被逼著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時，他們會心痛。

就在我跟上尉和凱勒夫人談話之后幾小時（他們同意了我的一切要求），海倫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在餐桌上她不想再用餐巾了。我想她大概是想試探一下究竟會發(fā)生什么。我試了好幾次想把餐巾重新系到她脖子上，但是每一次她都扯了下來，扔到地板上，最后她開始踢桌子。我把她的盤子拿開，并且想把她帶出房間去，但是她的父親堅決反對，說，他的孩子不允許被剝奪吃飯的權(quán)力，任何理由都不行。

飯后海倫沒有來我的房間，直到第二天早餐時我才看見她。我下去的時候，她坐在她的位子上，把餐巾放在下巴下面，而不是像她通常那樣用別針別在背后。她讓我注意到了她的這個新安排，看到我沒有反對，她好像很高興，輕輕拍拍自己。

離開餐廳之后，她握起我的手并輕輕拍著。我猜她是不是在努力尋求和解。我想我應(yīng)該試試這個遲來的紀(jì)律效果。當(dāng)海倫上樓來上課時，我桌上像通常一樣擺了一些東西，除了蛋糕。

當(dāng)她又快又對地拼寫出一個單詞時，我會切一小塊蛋糕給她作為獎勵。她馬上就注意到了，并且示意要蛋糕。我向她出示了餐巾，用別針別在她脖子上，又扯掉扔在地上，然后搖搖頭，我重復(fù)了這一系列動作好幾次，我想她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因為她拍了幾下手，又搖了搖頭。然后我們開始上課。我給她一樣?xùn)|西，她拼寫出名字（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１２個單詞了）。拼到一半時，她突然停了下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她摸索到餐巾，系在頸上，又做了個要蛋糕的動作（你看，這次她并不是在拼寫“蛋糕”這個單詞的時候才想起來要蛋糕的），我認(rèn)為她這是一種保證，只要我給她一些蛋糕，她就保證做一個乖女孩。我給了她一塊比平常大得多的蛋糕，她咯咯地笑了起來，輕輕地拍拍她自己。

我們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花園里，那里萬物生長，生機(jī)勃勃。早餐之后我們就走到外面看著人們工作，海倫像其他孩子一樣喜歡挖土，喜歡在泥土上玩。今天早上她把她的娃娃種在地里，然后告訴我她希望娃娃能長得像我一樣高。她非常聰明伶俐，也很會騙人。

十點鐘的時候我們回到屋里，串了一會兒珠子，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會很多種組合了，還經(jīng)常自己發(fā)明一些新的串法。然后我讓她自己決定是要縫紉，還是要編織，還是要鉤編。

她學(xué)編織學(xué)得很快，現(xiàn)在正在給她媽媽織一條圍裙，上星期她還給娃娃織了一條圍裙，她編織的東西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好。不過當(dāng)每天的這種工作結(jié)束時，我會十分高興。我想，縫紉和編織是魔鬼的發(fā)明，我寧愿在公路上搬石頭，也不愿給一條手帕摺邊。

十一點的時候我們做了會兒體操。她知道所有手部運動和啞鈴操。她的父親說要在水房給她空出一塊地方專門給她健身用。不過我們倆都喜歡蹦蹦跳跳的嬉鬧，不喜歡規(guī)規(guī)矩矩的體操。十二點到一點是學(xué)習(xí)新單詞的時間，不過你可千萬不要以為這是我教海倫拼寫的惟一時段，我隨時都會在她手上拼寫我們在做的事情，盡管有時她并不完全明白我在拼寫什么。

午餐之后，我會休息一個小時，海倫就和她的娃娃玩，或者和黑人小孩在院子里玩耍，那些黑人小孩在我來之前就一直是她的玩伴。后來我也加入了他們，我們在房子周圍閑逛，看看廄里的馬和騾子，找找雞蛋，喂喂火雞。

假如天氣好的話，我們經(jīng)常在下午四點到六點開車出去，去拜訪她艾維格林的舅媽或者城里的表兄妹們。海倫天生喜歡社交，喜歡拜訪朋友，她身邊有很多人，我想，大概是他們總是給她喜歡的東西吃的緣故。

晚飯之后我們就回到我的房間，做一些雜事，直到八點，這時我就給小家伙脫衣服，讓她上床睡覺，她現(xiàn)在和我睡，凱勒夫人想為她雇一個保姆，我寧愿自己做她的保姆也不愿找一個愚蠢、懶惰的女人回來。我喜歡海倫凡事依賴我，而且我發(fā)現(xiàn)隨機(jī)地教她東西比固定時間教要容易得多。

３月３１日，我發(fā)現(xiàn)海倫已經(jīng)掌握了１８個單詞和３個動詞。下面就是她會的詞，后面打叉的詞是海倫自己問出來的。娃娃、大杯、別針、鑰匙、狗、帽子、茶杯、盒子、水、牛奶、糖果、眼睛（×）、手指（×）、腳趾頭（×）、頭（×）、蛋糕、嬰兒、母親、坐、站、走。４月１日，她又學(xué)會了下面這幾個名詞：刀、叉、匙、糖、茶、爸爸、床。還學(xué)會了一個動詞：跑。

海倫終于知道了任何東西都有一個名稱，而手語是她知道這一切的鑰匙。

海倫學(xué)“杯子”和“牛奶”這兩個詞時，比其他任何詞都學(xué)得費勁，她把名詞和動詞“喝”混淆了，她不會“喝”這個動詞，每次拼“杯子”或者“牛奶”的時候，她都做喝的動作。

今天上午她洗手的時候想知道“水”這個詞，每次她想知道什么東西的名字，就會指指它，再拍拍我的手。我在她手上拼寫了一遍水的單詞，就不再想它了，直到早餐之后，我突然想到說不定“水”這個新詞可以幫助她弄清“杯子、牛奶”的難題。

我們?nèi)チ怂�房，我抽水的時候讓海倫拿著杯子對著噴管口，冰涼的水涌了出來，裝滿了杯子，我在海倫另一只手上拼寫了“水”，單詞緊跟著水流過她手的冰涼感覺，如此之近，似乎讓她震驚。

杯子從她手中跌落，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臉上出現(xiàn)一道全新的光彩。她拼寫了好幾遍“水”，然后蹲到地上，指著泵和架子問它們的名字，突然她轉(zhuǎn)過身來問我的名字，我寫了“老師”，這時正好保姆帶著海倫的小妹妹來到水房，海倫指著保姆寫下了“嬰兒”。

回家的路上她異常興奮，每觸摸一樣?xùn)|西就學(xué)會了一個單詞，短短的幾個小時，她的詞匯量又增加了三十個，這是其中一些：門、開、關(guān)、給、去、來，還有其他許多。

第二天早上起來，海倫就像一個容光煥發(fā)的小仙女，她從一個東西跑到另一個東西，詢問每一樣?xùn)|西的名字，還異常高興地吻了我。昨晚我上床之后，她悄悄靠近我的懷里，并且第一次吻了我。當(dāng)時我的胸膛幾乎要幸福得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