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云
《登鸛雀樓》詩“白日依山盡”篇自宋代以來即誤作王之渙詩,據(jù)最早著錄此詩的《國秀集》,知作者為朱斌,不是王之渙。
唐代有名作《登鸛雀樓》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重樓。”此詩唐人選編的《國秀集》題為“登樓”,據(jù)司馬光《溫公續(xù)詩話》、沈括《夢溪筆談》,知所登者為鸛雀樓,補“鸛雀”二字。雀,通鵲。殷堯藩《和趙相光登鸛鵲樓》詩自注:“樓在河中府,前瞻中條,下瞰黃河。”唐蒲州,開元八年改為河中府,今山西永濟縣。
這首詩長期以來誤作王之渙的名作。此詩最早見于《國秀集》,作者為朱斌!秶慵烦蓵谔菩谔鞂毴辏744),芮挺章選錄,樓穎作序。書中同時選有芮挺章樓穎兩人自己和朱斌王之渙的作品。書中入選作者是按年輩先后排列的!斑M士樓穎”排在卷中王維、萬齊融之后,崔國輔之前。顯然年輩較芮挺章為長,故芮氏請他作序。“處士朱斌”、“進士芮挺章”、“王之渙”在卷下。他們是同時人,其著錄應該可信。朱斌詩僅此一首,王之渙錄有《涼州詞》等三篇。誰詩誰作,兩者是清清楚楚的。然宋司馬光(1019-1086)《溫公續(xù)詩話》云:“唐之中時,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沒不傳于世者甚眾。如河中府有王之美、暢諸詩。暢詩曰:‘迥臨飛鳥上,高謝世人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踉娫唬骸兹找郎奖M,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苏,皆當時賢士所不數(shù),如后人擅詩名豈能及之哉!”“白日依山盡”篇作者成了王之美。又,沈括(1031-1095)云:“河中府鸛雀樓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文奐、暢諸三篇能狀其景!痹姷淖髡哂殖闪送跷膴J。而到《文苑英華》中此詩作者卻成了王之渙!段脑酚⑷A》雖始編于北宋太宗時李昉等人,錯訛極多,且隨意妄改,幾經周折,到南宋孝宗時又命周必大等人重新校訂,直到寧宗嘉定四年(1204)才刻板問世;上距《國秀集》成書已四百六十年,距司馬光、沈括也已一百五六十年。清初修《全唐詩》,此詩同時收入朱斌王之渙名下,詩末句朱詩作“更上一重樓”,王詩作“更上一層樓”。其后沈德潛編《唐詩別裁集》、孫洙選《唐詩三百首》,都把“白日依山盡”篇作為王之渙詩。由于這兩部書特別是后者的廣泛流傳,因此這首詩當作王之渙的名作差不多家喻戶曉。這種訛傳始于《文苑英華》,強化于《唐詩別裁集》與《唐詩三百首》。以后選本無不以為王之渙詩。時至今日,此詩著作權應據(jù)《國秀集》歸還朱斌。
朱斌,據(jù)《國秀集》作者排列順序,知為唐玄宗時人,《國秀集》稱之為處士。但司馬光、沈括等人所記必經親見目驗,司馬并錄了詩的原文,他們的記錄也應該不誤,我們可以這樣推想,詩為朱斌所作,由有個叫王之美或者叫王文奐的人將詩題寫于鸛雀樓上,司馬光、沈括等見之因而記錄下來。推想不能作為根據(jù),但正確與否,都不影響朱斌的著作權,因《國秀集》的可信性自較晚幾百年以后司馬光、沈括等人的筆記更為可靠,何況他們誰也沒有說是王之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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