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恩波人民日報海外版2006年02月24日

每當枝青葉綠、草長鶯飛時節(jié)，我就要想起劉紹棠少年時代的成名作《青枝綠葉》，想起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同成千上萬的業(yè)余作者、讀者、同學、鄉(xiāng)親、同事等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深情厚誼。

劉紹棠是新中國文壇上具有典型意義的傳奇人物。他13歲就開始發(fā)表小說；16歲時寫的《青枝綠葉》竟被大教育家、作家葉圣陶看中，發(fā)表的當年就作為教材被選入高中二年級的語文課本中。劉紹棠20歲就出版了7本書（其中有《運河的槳聲》、《夏天》兩部小長篇），成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最年輕的會員；他21歲被打成“右派”，成為文藝界“十大右派”之一；他被放逐鄉(xiāng)野也毫不氣餒，在荒屋寒舍土炕上寫下了《地火》、《春草》、《狼煙》3部長篇小說；他52歲中風偏癱后，在近9年的時間里，拼死拼活地勞神鏖戰(zhàn)，在硬床和輪椅上，創(chuàng)作出《水邊人的哀樂故事》、《孤村》、《村婦》3部長篇小說和數(shù)百篇隨筆，創(chuàng)造了一個重殘人的輝煌，并且在生命最后的時刻，編選、校訂了共計400余萬字的10卷本《劉紹棠文集》。

凡是與紹棠有過接觸、交往的人，都被他爽朗豪放的性格、把心掛在胸膛外邊的火熱情感所感動。其實，這不是他感情世界的全部，他的感情世界中還有溫慈柔媚的一面，對人有求必應的平民氣質和俠義精神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舉例說，北京大學中文系一名上世紀50年代的學生經(jīng)歷坎坷。1979年初，紹棠重新站起來之后，他請求紹棠幫忙找個工作。紹棠與他并不認識，但他親自出面找了當時的北京市教育局長為其解決了工作和生活的問題。后來，這位先生臨終前還反反復復地囑告孩子們，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劉紹棠伯伯。

《平凡的世界》作者、第三屆茅盾文學獎獲得者路遙，是劉紹棠很重視的文學新人。路遙英年早逝，扔下一個需要好好養(yǎng)育的女兒。紹棠人緣兒好，交際廣，路子多，是文藝界人所共知的熱心腸兒。作協(xié)領導找他商議，提出要找一個教育質量高，又有住宿條件的中學，以保證孩子的學習和安全。多情重義的紹棠馬上想到了自己的母校通州潞河中學。紹棠是潞河中學校友基金會副主席，在師生中享有很高的聲望。校領導根據(jù)紹棠的推薦，于1993年春收留了路遙的女兒，給了她許多特殊的照顧與關心。

1990年初，紹棠在《北京晚報》上發(fā)表文章，說到自己的“癱足已有三個腳趾能蠕動”。一位讀者看了這幾個字非常高興，因為她丈夫也患了同病，醫(yī)治一年，未見明顯療效。于是她便給《北京晚報》寫信，請轉信給劉紹棠。紹棠見信后立刻提筆給她回了信，告知該療法療效不大，肉體極其痛苦，自己已中止不用。后紹棠接到該讀者的感謝信，覺得幾天前給她的復信太簡單，未能對向自己求助的病友盡到責任，于是又給其丈夫回了一封信，細說自己病情，并說，你比我年輕，恢復得會更好。但要面對病情的現(xiàn)實，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做壞的準備，爭取好的效果，緊緊地握手！顯然，紹棠是在結合自己的病情給一個不認識的病人做思想工作。話語句句情真意切，口氣平等。一個著名作家如此平易、善良，在重病中連續(xù)兩次不厭其煩地給素不相識的病人寫信，以堅毅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喚起他人與病魔作斗爭的信心和決心，多么難能可貴！僅憑以上幾件事，就可以理解劉紹棠為什么能成為中國當代文壇上受人尊敬的作家之一，通州人民為什么連續(xù)10多年一直擁戴他擔任北京市人大代表，并且一連3屆榮任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委員。在他病逝以后，竟有成百上千的人自發(fā)到八寶山向他的遺體告別……

在紹棠70誕辰到來之際，寫下以上文字以表達對他的深深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