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記憶苦難
在一次神學研討會上,馬克思主義哲學家馬爾科維奇向神學家默茨(J.B.Metz)和拉納提問:“奧斯維辛以后祈禱是否也已不復存在?”這顯然是根據(jù)阿多爾諾的那句著名的話加以發(fā)揮。默茨為這一問題所震懾,并感到其中的沉重含義。
奧斯維辛對基督宗教同樣是一個挑戰(zhàn),“奧斯維辛以后”,基督宗教同樣面臨著正當性危機:以預定論傳統(tǒng)的基督宗教信仰形式,是恰當?shù)膯幔炕阶诮剃P于歷史意義的傳統(tǒng)陳述是恰當?shù)膯幔?/p>
天主教神學家默茨提出:絕不存在一種能漠視奧斯維辛去拯救的歷史意義,絕不存在一種能漠視奧斯維辛去維護的歷史真理,也絕不存在一位能漠視奧斯維辛去祈告的歷史之上帝;缴駥W必須能夠在歷史的否定性中去感受歷史,即在歷史的災難性本質(zhì)中去感受歷史。從實踐──政治的角度記住每一位受難者,應成為基督神學的內(nèi)在要求!
默茨使得圣經(jīng)中的memoria passionis(苦難記憶)這一深刻的范疇重新顯得極為耀眼。他主張,苦難記憶應成為普遍的范疇、拯救的范疇。喪失了這一范疇,人的主體生活就會日益成為人本中心主義,人的主體存在就會日益成為沒有記憶的智力和具有柔性功能的機器。因此,默茨迫切地要求基督神學陳說苦難記憶,并為苦難記憶一再進入公共意識而努力。
由圣經(jīng)展示出的苦難記憶是獨一無二的,在一切哲學和其他東方宗教中,找不到與之相關的范疇?嚯y記憶既是一種主體精神的價值質(zhì)素,亦是一種歷史意識。作為歷史意識,苦難記憶拒絕認可歷史中的成功者和現(xiàn)存者的勝利必然是有意義的,拒絕認可自然的歷史法則?嚯y記憶相信歷史的終極時間的意義,因此它敢于透視歷史的深淵,敢于記住毀滅和災難,不認可所謂社會進步能解除無辜死者所蒙受的不幸和不義?嚯y記憶指明歷史永遠是負疚的、有罪的。
作為主體精神的價值質(zhì)素,苦難記憶不容將歷史中的苦難置入一個與主體無關的客觀秩序之中,拒絕認可所謂歷史的必然進程能賦予歷史中的苦難。以某種客觀意義,拒絕認可所謂歷史發(fā)展之二律背反具有其合法性。苦難記憶要求每一個體的存在把歷史的苦難主體意識化,不把過去的苦難視為與自己的個體存在無關的歷史,在個人的生存中不聽任過去無辜者的苦難之無意義和無謂?嚯y記憶因而向人性品質(zh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默茨看到,在奧斯維辛以后,每一個體已不可能將歷史中的無辜受難者的存在撇在一邊去求得自身的自由、幸福和獲救。
上帝要求我們記住每一位無辜的死者和歷史中的每一次罪惡。
六、難平的歉然
歌德的一位摯友策爾特(Zelter)不幸失去了年幼的獨子,悲痛萬分。歌德寫信用不朽(Unsterblichkeit)的概念來安慰他。然而,歌德自己也馬上感到,這種表白過于昧然單薄了。
的確,當記起奧斯維辛的無數(shù)死難者,憶起在種種人為制造的苦難中死去的無辜者的亡靈,我無法不惘然失語,難寫安慰之言。即使是苦難記憶,也不能使活著的人感到安然,真正的“終究意難平”……我還活著,他們卻死了,而且那么年輕,比我年輕……
小的時候,我看《冰山上的來客》,有句話一直不懂。中尉把古蘭丹姆救出來,自己中了黑槍,臨死前,古蘭丹姆對死者說:“記住我,我叫古蘭丹姆!被钪娜司谷粦┣笏勒哂涀∷,難道不是很荒唐的要求嗎?
現(xiàn)在我懂了。讓活著的人記住死者,對活著的人來說,仍是一種奢侈,面對無辜的死者,活著的人對生命總是虧欠的。我只有懇請無辜的死者記住我,因為,他們活著,永遠活著,而我是將死的。我屬于他們,所以懇請他們記住我。
不管在奧斯維辛,還是蘇比波,如今遍地鋪滿了鮮花,還有為死難者塑的各種雕像。盡管中國離那里很遠,我還是想能有一天去到那里,獻上幾束中國的鮮花。因為我記得許多無辜死者至今無葬身之地,更沒有鮮花,沒有墓志銘。我只得把鮮花帶去奧斯維辛……
中考 高考名著
常用成語
新學網(wǎng) Copyright (C) 2007-2018 版權所有 All Rights Reserved. 豫ICP備090062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