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張文虎、王積慶《〈孔雀東南飛〉中的“自”字》一文（載《語文教研》一九八四年十一期），覺得獲益非淺，啟發(fā)很大。這里對某些值得商榷的字句做一些補充注釋，以就教于張、王二同志。

“我自不驅(qū)卿”，張王二同志解釋：“‘自’當(dāng)訓(xùn)‘自然’。按：此‘自’字如解釋為‘雖然’，表示轉(zhuǎn)折關(guān)系，也說得通�！蔽艺J(rèn)為該句中的“自”字應(yīng)作“本”解，“我自不驅(qū)卿”即“我本不驅(qū)卿”�！稄V釋詞》中“自”作“本”解時，即引此句為例。王訓(xùn)《度關(guān)山》：“好勇自秦中，意氣本豪雄�！薄白浴迸c“本”互文。《陌上�！分械摹笆咕�自有婦，羅敷自有夫”，“自”皆作“本”解，即“使君本有婦，羅敷本有夫�！薄氨咀詿o教訓(xùn)”，張王文中解釋：“‘自’訓(xùn)‘即’，解釋為‘就’。……‘本自無教訓(xùn)’、‘自可斷來信’兩句中，‘自’都當(dāng)訓(xùn)作‘即’。”我認(rèn)為“本自無教訓(xùn)”中的“本自”為內(nèi)動助詞，作“本是”解。曹植《七步詩》：“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自”一作“是”，有的版本即“本是同根生”。顏延之《五君詠》：“中散（稽康）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即仙人）”，“本自”就是“本是”之意。“自可斷來信”一句中的“自”字解作“即”是對的，它與“本自”的“自”不同，我們不能說成“本即無教訓(xùn)”。

“葳蕤自生光”，張王二同志解釋：“‘自’似當(dāng)作‘且’講�！�…‘自’應(yīng)為并列連詞，可解釋為‘而且’”。這樣解釋是講得通的，但接下去說：裴學(xué)�！短撛~集釋》收有此種譯法，并舉《韓非子·說林》語為佐證“‘為人主者，誠明于臣之所言，則雖罼弋馳騁，撞鐘舞女，國猶且存也，不明臣之所言，雖節(jié)儉勤勞，布衣惡食，國猶自亡也�！�句中‘自’、‘自’互文�！蔽乙詾樵�引此句來作說明就欠妥貼了。《韓非子·說疑》（按：不是《說林》篇，而是《說疑》篇，《說林》篇中無此文句，《虛字集釋》一書中可能是刊誤，作者也以訛傳訛。）篇中的“國猶且存也”、“國猶自亡也”，不是“且”、“自”互文，而是“猶且”、“猶自”互文，它們作“還是”、“仍然是”講。江蘇人民出版社的《韓非子校注》一書中對此句的翻譯是：“做君主的，如果確實能夠洞察臣子所說的一切，那么即使經(jīng)常打獵騎馬，耽于女樂，國家還是可以存在的（國猶且存）；不能洞察臣子所說的一切，即使勤勞節(jié)儉，布衣粗食，國家仍然是要滅亡的（國猶自亡也）”�？梢姟扒摇薄ⅰ白浴痹谶@里都不是“而且”之意。

“自名秦羅敷”、“自名為鴛鴦”，張王文指出：“此‘自’當(dāng)譯作‘所’，作結(jié)構(gòu)助詞，起指代作用，‘自名’即指所取的名字，‘名’當(dāng)作動詞‘取名’講，與‘所’組成所字結(jié)構(gòu)，表示一個名詞性詞組。”我以為這里的“自”訓(xùn)“其”較為切合�！稄V釋詞》注：“自猶‘其’，代詞�！堵尻栙に{(lán)記·法云寺》：‘自余酒器。’《太平廣記》‘自’作‘其’”。該書接著引“自名秦羅敷”、“自名為鴛鴦”為例，指出“自名”皆為“其名”，也就是“她的名字”劉淇《助字辨略》舉《庾信傳》中“自余文人，莫有逮者”句為例，并注：“自余，猶云其余”。據(jù)此，“自”訓(xùn)“其”為當(dāng)。

“好自相扶將”，張王文解“自”字為“代詞，作‘自己’講”。我以為作“親自”講更貼切�！吨腥A大字典》“自”字的第（七）義項注為：“躬親也�！薄肮�親”即“親自為之”，也就是“親自去做”的意思，常用語有“事必躬親”。用在這里有強調(diào)親自躬行之意�！昂米韵喾鰧ⅰ本褪恰昂煤玫赜H自服侍老人家”。

《孔雀東南飛》一文的“自”字補釋于此，不當(dāng)之處，尚希同志們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