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803~8053)字牧之,京兆萬年(今陜西西安)人,大和二年(828)進士,后來長期在各方鎮(zhèn)為幕僚,武宗會昌以后,曾任黃州、池州、睦州刺史,大中年間回長安任職,官至中書舍人。有《樊川文集》。
杜牧出身于一個世代為官的家庭,他的祖父杜佑,為三朝宰相兼名學者,著有《通典》二百卷。這種出身是杜牧一直很自豪的,對于他的人生理想也很有影響,他在《上李中丞書》中說,自己關心的是“治亂興亡之跡,財賦甲兵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他曾寫過《罪言》、《論戰(zhàn)》等有關政治、軍事的論文,曾注過《孫子》十三篇,還多次引古論今地給當政者寫信議論政治、軍事方略,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平生五色線,愿補舜衣裳”(《郡齋獨酌》)。
可是,就算他真有管仲、諸葛之才,也未必能把唐王朝這件千孔百瘡的衣裳補好了,何況他在中進士后十年時間里,大部分時間都在幕府沉淪下僚,直到四十歲才當上州官。因此,他時常又感到失望,四十四歲時在池州刺史任上,還發(fā)出“為吏非循吏,論書讀底書”(《春末題池州弄水亭》)的牢騷,任州官以前,更是以落魄公子、風流文人的身份,流連于酒市妓樓。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遣懷》)式的放蕩形骸,所謂“嗜酒好睡,其癖已痼”(《上李中丞書》)式的懶散頹廢,與他心中時時想參政治世的雄心壯志,正好完整地表現(xiàn)了杜牧的心靈。
史學世家的遺風和對現(xiàn)實政治的關切,在杜牧那里沒有機會像他祖父那樣施展于實際政務或歷史著述,卻在他的詩中形成一種深沉的歷史感。一些登臨詠懷之作,別人寫來大抵是流連山水,描摹自然,而杜牧寫來,卻常常融合了對自然、社會、歷史的感觸,總有一種傷今懷古的憂患意識,如《潤州二首》之一:
句吳亭東千里秋,放歌曾作昔年游。青苔寺里無馬跡,綠水橋邊多酒樓。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
又如《題宣州開元寺水閣》:
六朝文物草連空,天澹云閑今古同。鳥去鳥來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臺一笛風。惆悵無因見范蠡,參差煙樹五湖東。
而另外一些詠史詩中,他的感觸就更為明顯了:
長空澹澹孤鳥沒,萬古銷沉向此中?慈h家何事業(yè),五陵無樹起秋風。(《登樂游原》)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泊秦淮》)
前者喟嘆朝代興亡變化,歲月倏忽變幻,后者感慨執(zhí)政者的荒淫糊涂和世人的居安忘危,透過這些,我們看到他心底的悲涼。此外,還有不少詠史詩都很出色,最著名的如“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過華清宮》)諷刺天子的荒唐,“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赤壁》)感慨歷史變化的難以把握等等,都表現(xiàn)著他透過歷史對現(xiàn)實的關注。
懷古傷今,是不甘沉淪的社會責任感,也是家世門風的傳統(tǒng)和實現(xiàn)理想的抱負所合成的力量在杜牧詩歌中的表現(xiàn)。
然而,當時代的衰頹和自身的懷才不遇使他感到無可奈何時,他也常常以自我曠放來尋求解脫,希望有一種閑適的生活和恬靜的心境,在《湖南正初招李郢秀才》中他說:
行樂及時時已晚,對酒當歌歌不成。千里暮山重疊翠,一溪寒水淺深清。高人以飲為忙事,浮世除詩盡強名?粗滋O芽欲吐,雪舟相訪勝閑行。
在《九日齊山登高》中又說:“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恨落暉。”這些詩中一面顯著灑脫無羈和看破紅塵似的高逸情致,一面又透出詩人內心的痛苦。尤如那黃昏落日不可挽回,世事和人生都很難勉強,還不如在一時的良辰美景中沉醉,這正是哀中生喜。在《將赴吳興登樂游原一絕》中,我們更能看出他的心境:
清時有味是無能,閑愛孤云靜愛僧。欲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
其實杜牧胸懷大志,常以韜略自負,又何嘗甘于枯守淡泊?當他自稱以“無能”為“有味”,說要逍遙江海的同時,卻又戀戀不舍地回望唐太宗的陵墓,遙想那輝煌的貞觀盛世。
不過,由于杜牧習慣從廣大的歷史上看待現(xiàn)實問題和個人遭遇,性格也比較豪爽開朗,他的詩中雖然有頹唐的成份,卻并不顯得局促陰暗,相反,無論感慨往事、針砭現(xiàn)實還是抒寫懷抱、描摹自然,都能在憂郁中透出高朗爽健、意氣風發(fā)、俊逸明麗的氣格,這一點有些像劉禹錫。前面舉出的詩可以看出這種特點,下面再錄兩首寫景詩: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山行》)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長安秋望》)
雖然寫的都是秋景,卻沒有這一類詩常見的衰颯暗淡,倒有些明亮和高朗。
據(jù)《云溪友議》載,杜牧曾指責白居易“詩體舛雜”,在杜牧本人所寫《唐故平盧軍節(jié)度巡官隴西李府君墓志銘》中,也曾借李戡之口說元白體詩“纖艷不逞”、“淫言媟語”;而他應命給李賀詩集寫序時又暗示說,李賀詩雖然奇麗譎詭,想象力豐富,但與《楚辭》比起來,“理”不及而“辭”過之(《李賀集序》),也就是詩缺乏思想而過分注重文辭。要革除這兩方面的弊病,自然應該是在內容上要“言及君臣理亂,時有以激發(fā)人心”(同上),而在藝術上則要“不務奇麗,不涉習俗,不今不古”,應該力求“高絕”(《獻詩啟》)。的確,他的詩風既沒有元白詩平易滑俗的毛病,也不像李賀那樣雕琢鑱刻,以艷險奇麗取勝。由于杜牧說過“杜詩韓集愁來讀,似倩麻姑癢處抓”(《讀韓杜集》)這樣的話,并寫有《杜秋娘詩》及《大雨行》這樣頗似杜甫、韓愈風格的詩,一般認為他受杜、韓的影響較深。但是,從杜牧所擅長的七律、七絕的語言藝術上來看,他有杜甫那種講究頓挫抑揚、開合回環(huán)的聲律與布局的特點,但又不像杜甫那么沉郁渾厚,更多地有一種高朗俊逸的氣質;而對于韓愈詩較為流暢輕靈的一面,杜牧確有所吸取,而對其最具有強烈特征的奇崛怪異的風格,杜牧卻沒怎么采納。他的詩以七絕最為人稱道,其次是七律。
總體上說,是以明麗的意象和俊逸的氣骨,加上他特有的歷史感所形成的詩的深遠開闊的視野,構成了其詩歌的特殊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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