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龍
在群星閃爍的唐代天幕上,素有“雙子星座”之稱的詩仙李白和詩圣杜甫,是兩顆璀璨奪目的巨星。豪放飄逸的李白詩歌的最動人之處,在于他依托盛唐這一偉大時代,不管在人生道路上遇到什么樣的崎嶇坎坷,都始終保持著高昂的進取熱情和搏擊困難的信心;沉郁頓挫的杜甫詩歌的最感人之處,則在于他置于“安史之亂”這一動蕩的時代,不管在現(xiàn)實之中遇到什么樣的災(zāi)難不幸,都始終憂念著國家和人民的命運。儒家“達(dá)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處世信條,在一生落魄潦倒的杜甫那里,被演繹、升華為“窮亦兼濟天下,決不獨善其身”。這種憂國憂民、同情悲憫的博大兼濟情懷,是杜甫留存至今的一千四百多首詩歌的抒情基調(diào)。
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年)六月,安史叛軍攻占了唐朝的都城長安。七月,杜甫把家小安頓在鄢州(今陜西富縣)的羌村,便只身去靈武(今寧夏靈武縣)投奔肅宗,為平叛效力。不料中途被叛軍俘獲,押往長安。次年三月,詩人眺望淪陷后的長安城池破敗的景象,寫下了五律名作《春望》,抒發(fā)感時憂國、恨別思親之情。
全詩緊扣“望”字展開,前二聯(lián)寫“望中景”,而景中含情。首聯(lián)“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寫春望所見。司馬光分析說:“‘山河在’,明無余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溫公續(xù)詩話》)長安原是繁華的都城,如今慘遭破壞,人事已非,只剩下山河草木了。這一聯(lián)對仗工巧,詩意翻跌,“國破”的殘垣斷壁與“山河在”的亙古如斯,意思相反;“城春”應(yīng)是景色明媚,而接以“草木深”,則寫荒蕪之狀,對比強烈。頷聯(lián)“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由泛覽滿城草木,收為具體描寫花鳥。在結(jié)構(gòu)上,“感時”句承上,“恨別”句啟下。這一聯(lián)可作兩種理解:一是觸景生情,詩人因為感傷國事,悵恨離別,所以見花草而落淚,聞鳥鳴而驚心;B本是娛人之物,卻惹起了詩人的無限煩惱。二是移情于物,將花鳥擬人,由于感時恨別,花也濺淚,鳥也驚心。詩人以含情之眼觀物,物亦有情,借物之情傳人之情,使抒情更為曲折深沉,被前人評為“加一倍寫法”(施補華《峴傭說詩》)。
詩的后二聯(lián)抒“望中情”,而情中見景。頸聯(lián)“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上句承接“感時”,下句承接“恨別”。據(jù)史籍記載,杜甫被扣押的這年春天,唐政府軍與安史叛軍戰(zhàn)事不斷,烽火不息,無數(shù)家庭親人離散,生死不明。杜甫一家,妻兒在鄜州,弟妹等人遠(yuǎn)在山東、河南,詩人這時候多么盼望家人的消息,可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歲月,捎一封家信談何容易!正因為家書難得,所以更覺珍貴。“家書抵萬金”,不僅是杜甫,也是普天下所有離散之人憂念親人、祈愿平安的共同心聲。這句詩概括了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心理感受,引人共鳴,千古傳誦。尾聯(lián)“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寫詩人望后的情態(tài)。烽火連天,音信不通,詩人眼望都城的殘破景象,掛念遠(yuǎn)方的離散家人,徘徊踟躇,愁苦不堪。但詩人沒有直抒愁苦之情,而是描寫動作和細(xì)節(jié),達(dá)到抒情的目的。“白頭”為愁所致,“搔”是解愁的習(xí)慣動作,滿頭白發(fā)因不停的搔抓而“更短”,以至于連發(fā)簪都快要插不住了?梢娫娙说某羁啵_(dá)到何等強烈的程度!詩人把無形的內(nèi)心情感,轉(zhuǎn)化為可見可感的形象,使抽象的愁苦之情變得具體直觀,富于感染力,收到了良好的抒情效果。
杜甫把個人愁情寄托于抒寫世情上,這種博大兼濟的情懷,是人性中最為美好的部分,也是杜甫詩歌最為感人的地方。
(《中學(xué)生閱讀》2002.7~8,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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