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可以引用二點(diǎn)旁來說明“白日依山盡”寫的是“夕陽”。
其一,大量地翻閱唐詩宋詞會給人留下極強(qiáng)烈的印象:唐朝的詩人們似乎都有賞晚景、看日落(再就是對月思吟)的嗜好,因而留下的詩篇中不乏“夕陽、日暮”(再就是詠月)之作,如:《暮江吟》(白居易)、《山行》(杜牧)、《樂游原》(李商隱)、《晚次樂鄉(xiāng)縣》(陳子昂)、《日暮長江里》(儲光羲)、《晚泊潯陽望廬山》(孟浩然)、《山春房事其二》(岑參)、《渭川田家》(王維)、《襄陽歌》(李白)、《黃鶴樓》(崔顥)、《暮過山村》(賈島)、《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韋應(yīng)物)、《堤上行其一》(劉禹錫)、《南國十三首其一》(李賀)、《駱谷晚望》(韓琮)、《咸陽城西樓晚眺》(許渾)、《落日帳望》(馬戴)等等;與此相反,寫“朝陽”、“日出”的詩篇卻不多見;
其二,翻開權(quán)威性的著作看看,幾乎眾口一詞,都講“白日依山盡”是寫“夕陽”。如: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唐詩鑒賞辭典》、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的《小學(xué)生詞語手冊》(修訂本)、中華書局出版的《唐人絕句選》、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唐詩三百首新注》、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文學(xué)史(二)》等。
人教社教學(xué)參考書上的解釋雖然理解為朝陽、夕陽都可以,但從文字表述(見前)上看應(yīng)該說理解為夕陽更合適。試想,如果是朝陽從東邊照過來,只能照亮中條山的東坡,在鸛鵲樓逆光而看,又如何看到“明亮的陽光照著遠(yuǎn)處的連綿不斷的中條山,一直到天邊”呢?反過來,如果是夕陽從西邊照過來,在鸛鵲樓上看,“明亮的陽光照著遠(yuǎn)處的連綿不斷的中條山,一直到天邊”似乎更說得過去。
總而言之,“白日依山盡”寫夕陽言之成理,言之有理,無可辨駁。
那么,為什么會有“朝陽”一說呢?
原來,大凡選錄《登鸛鵲樓》者無不引用宋代沈括著的《夢溪筆談》中的幾句話為鸛鵲樓作注:“河中府鸛鵲樓,三層,前瞻中條(山),下瞰大(黃)河,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之渙、暢諸三首能狀其景”。這段話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河中府(今山西永濟(jì)縣——筆者注)之鸛鵲樓共有三層,登樓遠(yuǎn)眺可以看到雄偉的太行山支脈——中條山,向下俯視則可看到一瀉千里、奔騰洶涌的黃河,唐代詩人在這里留下詩賦者很多,其中只有李益的七言律詩(即:“鸛鵲樓西百尺檣,汀州云樹共茫茫,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風(fēng)煙并起思?xì)w望,遠(yuǎn)目非春亦自傷”——筆者注)、王之渙的五言絕句(即:“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薄P者注)及暢諸的五言絕句(即:“迥臨飛鳥上,高出世塵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筆者注)能寫出鸛鵲樓的旖旎風(fēng)光。不難看出,“朝陽”一說正是由“前瞻中條(山),下瞰大(黃)河”而來。因為中條山位于鸛鵲樓的東面,如果王之渙詩中的“山”是指中條山,那詩中的“白日”一定是東方的“朝陽”。但如前所說,王之渙并未注明他此詩中的山是中條山,況且,王之渙寫詩在前,沈括著《夢溪筆談》在后,《夢溪筆談》中的幾句話也并非專門為王之渙的詩作注,所以,他們兩人誰都未說此山即彼山。可見,單憑《夢溪筆談》中的幾句話并不能認(rèn)定“白日依山盡”中的“山”就是中條山。否定了王之渙詩中的山是中條山這一推理基礎(chǔ),“朝陽說”便不攻自破了。提出朝陽說的人還有一條理論根據(jù),那就是課本插圖,他們認(rèn)為畫面上有“日”也有“光”,根據(jù)地理位置看,是一輪旭日(見華中師范大學(xué)1987年出版的《六年制小學(xué)語文備課手冊》)。大家知道,課本插圖是后人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加上的,它本身不能作為解釋原詩的依據(jù),即使可以,也得不出“朝陽”的結(jié)論。如前所述,鸛鵲樓所在的古蒲州城位于黃河?xùn)|岸,其對岸必定是西岸。從插圖上看,太陽位于對岸遠(yuǎn)方的群山叢中,與鸛鵲樓隔黃河遙遙相對。由此可以推斷,這時的太陽是夕陽,圖中的群山是鸛鵲樓西面亦即黃河西岸的山地而非中條山(中條山位于鸛鵲樓的東面),這說明畫插圖的人亦認(rèn)為王之渙詩中的山不是中條山,“白日依山盡”寫的是夕陽。再有,這是一幅景觀圖,是不能用平面地圖上確定方向的一般法則(即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來定向的。如果說這幅圖有問題的話,筆者以為,它的問題在于黃河流向。我們已經(jīng)知道:鸛鵲樓在黃河?xùn)|岸,這里的黃河實(shí)際流向是自北而南。反映在插圖中,流向應(yīng)該是自右下向左上,但圖上反映不出來,甚至因為透視角度的關(guān)系,給人留下相反的印象。建議在教材再版時,對插圖略作修正,至少每個小學(xué)語文教師要明白這一點(diǎn)。
綜上所述,“朝陽說”理論根據(jù)不足,甚至完全錯誤!鞍兹找郎奖M”中的“白日”系“夕陽”無疑。
問題解決了,但似乎言猶未盡,這件事告訴我們:
(1)參考書不宜濫出,濫則無益;
(2)教師要有淵博的知識,要有辨別知識科學(xué)性的能力;
(3)著書立說者要對社會負(fù)責(zé),成文則有理有據(jù),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亂。
注:
本文刊于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小學(xué)教學(xué)研究》雜志1992年第四期上,曾參加山東省中青年教師教學(xué)論文比賽獲二等獎(最高獎次),入選《中小學(xué)教育教學(xué)論集叢書》后曾對原文個別地方作了增刪和改動,特此說明。
參考文獻(xiàn):
(1)《唐詩鑒賞辭典》陳邦炎撰稿
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月12月第一版第72頁
(2)《五年制小學(xué)語文教學(xué)參考書(四)》
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1982年第一版第120頁
(3)《小學(xué)生詞語手冊(修訂本)》
廣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月1月第二版第226頁
(4)《唐詩合選》楊業(yè)榮新注
廣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2月第一版第154頁
(5)《六年制小學(xué)語文備課手冊(五)》
華中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7年5月第一版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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