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明
整部《紅樓夢》,悲傷而不流于灰暗消沉。它的總體美學風格是悲壯,一種升華到人生哲理高度和審美趣味意境上的悲壯。這種小說效果是由追求、肯定意識和悲觀意識相互作用而成的。在小說中悲觀意識常常受到追求意識的制約,從而淡化了小說的悲觀意識,使得作品趨于一種既悲且壯的崇高境界。有《好了歌》及其注和甄士隱的出家,同時有懷著強烈功名心的賈雨村及其詩作;自悲自傷的林黛玉同時有自尊自重的薛寶釵;即使是林黛玉,自身也是如此,黛玉一生以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為主,但同時又有極其強烈的愛情渴求,她生命的欲望和追求從未衰竭過。民國初年曾有人指出:《紅樓夢》之為書,可謂為消極主義之小說,可謂為厭世主義之小說,而亦可謂積極的樂觀的小說。蓋天下無純粹之積極主義,亦無純粹之消極主義。積極之甚者,表十分滿足于此,必有所深惡痛絕于彼;消極之甚者,表極端厭惡于此,即有所欣喜于彼!骱醮,乃可以讀《紅樓夢》。⑼積極與消極,追求與悲觀正是《紅樓夢》思想意識所呈示的矛盾體的兩極。
從我們以上的論述中可以看到我們對《紅樓夢》思想意識抱有這樣的理解公式:從批判、否定意識與追求、肯定意識的并列到歸結(jié)為悲觀、宿命意識。這三種思想意識在小說中構(gòu)成如此這般的互為纏繞:悲觀意識是由批判、否定意識和追求、肯定意識導出的,前者是果,后者是因;批判意識又導出了肯定意識,而追求、肯定意識也加強了批判、否定意識的深刻性;同時,悲觀意識又深化了批判意識,而追求意識淡化了悲觀意識的悲傷感。這種由批判否定意識和追求、肯定意識的并列到歸結(jié)為悲觀、宿命意識的理解公式是否具備了理論前提呢?我們愿意借用高爾基的一段話來作為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資產(chǎn)階級的浪子的現(xiàn)實主義是批判的現(xiàn)實主義,這個主義除了揭發(fā)社會的惡習,描寫家族傳統(tǒng)、宗教教條和法規(guī)壓制下的個人的“生活和冒險”外,它不能夠給人指出一條出路,它容易就安于現(xiàn)狀,但除了肯定社會生活以及一般“生存”顯然是無意義的以外,它沒有肯定任何事物。⑽由此,有識之士發(fā)揮說:因為這個緣故,批判現(xiàn)實主義派作家們一般是悲觀的或是終于走到悲觀主義的。⑾可以說,《紅樓夢》既落在這個結(jié)論中,因為它有悲觀意識和悲觀主義情緒;但又超越于這種結(jié)論之外,因為它具備了對理想社會和理想人格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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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⑴ 余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載《海外紅學論集》)
⑵ 李澤厚:《美的歷程》
⑶ 何其芳:《曹雪芹的貢獻》
⑷ 這方面的論述頗多,限于篇幅,本文從略
⑸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戍本第五回眉批
⑹ 箸超:《古今小說評林》(載《紅樓夢研究資料匯編》)
⑺ 《紅樓夢》第十八回(本文小說引文均用1982年版的《紅樓夢》本子)
⑻ 《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⑼ 成之:《小說叢話》(《中華小說界》第一年第三期)
⑽ 高爾基:《和青年作家談話》
⑾ 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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