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 李希凡
【內(nèi)容提要】
晴雯在大觀園里是公認(rèn)的最俏麗的丫頭,也是曹雪芹所塑造的奴婢群體中最少奴顏媚骨、最不乖覺或說最不守本分的女奴。但在賈寶玉心目中,她卻是怡紅院中最可信賴的“第一等人”。晴雯的屈枉被逐與慘死,是寶玉心中難以釋懷的傷痛,為哀悼她而作的《芙蓉誄》,則寄托著賈寶玉對她的深深地哀思與贊美,更抒發(fā)著對摧毀這一美麗生命的橫暴之手的憤慨和譴責(zé)。
【關(guān)鍵詞】
晴雯 賈寶玉 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 壽夭多因誹謗生 晴有林風(fēng)
在《紅樓夢》所敘的“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簿冊中,晴雯位居首頁,排在花襲人之前。那“滿紙烏云濁霧”,象征著她的青春與靈秀被黑暗勢力所吞噬的悲慘命運(yùn);其判詞“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則寫盡了她“薄命紅顏”的悲劇人生。
在大觀園里,晴雯是公認(rèn)的最俏麗的丫頭,也是曹雪芹所塑造的奴婢群體中最少奴顏媚骨、最不乖覺或說最不守本分的女奴。但在賈寶玉心目中,她卻是怡紅院中最可信賴的“第一等人”。晴雯的屈枉被逐與慘死,是寶玉心中難以釋懷的傷痛,為哀悼她而作的《芙蓉誄》,則寄托著賈寶玉對她的深深地哀思與贊美,更抒發(fā)著對摧毀這一美麗生命的橫暴之手的憤慨和譴責(zé)。
“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
“俏丫鬟”晴雯,并非榮府家奴的家生子,只是一個(gè)身世無考的孤苦的被賈府奴才所使喚的奴婢。小說在晴雯被逐后有一段關(guān)于她來歷的補(bǔ)寫:
……這晴雯當(dāng)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那時(shí)晴雯才得十歲,尚未留頭。因常跟賴嬤嬤進(jìn)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biāo)致,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后來所以到了寶玉房里。這晴雯進(jìn)來時(shí),也不記得家鄉(xiāng)父母,只知有個(gè)姑舅哥哥,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故又求了賴家的收買進(jìn)來吃工食。賴家的見晴雯雖到賈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倒還不忘舊,故又將他姑舅哥哥收買進(jìn)來,把家里一個(gè)女孩子配了他!拷袂琏┲挥羞@一門親戚,所以出來就在他家。(第七十七回)①
晴雯并不是榮國府那些“得用”的大丫頭們一伙的。鴛鴦在與平兒講到少時(shí)伙伴時(shí)所說“從小兒什么話兒不說?什么事兒不作”的“十來個(gè)人”(第四十六回)中,并不包括她。晴雯10歲出頭,才由賴嬤嬤“孝敬了賈母使喚”,她死時(shí)只有16歲,如此算來,到榮府最多六個(gè)年頭,賈母把她送到寶玉身邊至多不過三四年光景。總之,她的來歷和性格,使她成為大丫頭群中獨(dú)往獨(dú)來、不大合群的人。晴雯受到賈母的賞識,又將她賞給了自己的愛孫。顯見得,“老祖宗”在為孫子選“跟前人”時(shí),與媳婦王夫人的眼光是不同的。直到“老祖宗”被告知晴雯“比別人分外淘氣”并得了“女兒癆”被“送”出大觀園后,也還是甚念晴雯的好處,說“晴雯那丫頭,我看他甚好,怎么就這樣起來。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將來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第七十八回)!袄献孀凇钡膿袢孙@然是注意到了晴雯做奴婢的才貌雙全,孫子對這選擇是滿意的,晴雯也因此很快成為寶玉在怡紅院中的得用之人。但老祖宗的這一選擇,卻真真是害了晴雯。因?yàn)樵谕醴蛉搜劾铩,寶玉房里常見我的只有襲人、麝月,這兩個(gè)笨笨的倒好”(第七十四回)。她把兒子身邊所有的漂亮丫頭都視為“妖精”,在務(wù)必清除之列。抄檢大觀園時(shí),怡紅院中被王夫人逐出的丫頭是最多的,而且都是最漂亮的,如晴雯、芳官等。
賈寶玉是榮府同輩人中的“寶塔尖”,怡紅院里有一大群侍候他的嬤嬤、婆子、丫頭。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幾個(gè),如襲人、麝月、晴雯、秋紋、碧痕、媚人、茜雪、春燕、小紅、墜兒、綺霞、檀云、佳蕙(即四兒)、紫綃、篆兒,直到最后分來的小優(yōu)伶正旦芳官等。襲人、麝月,是賈寶玉身邊管生活的兩個(gè)大丫頭,晴雯地位比較特殊,雖不大管寶玉的日常生活,位置卻不低,有時(shí)甚至排名麝月之前。在這貴族之家中等級森嚴(yán),丫頭自有丫頭的嚴(yán)格規(guī)矩。怡紅院的丫頭也分三六九等,多數(shù)是在外面侍候,不要說到寶玉身邊侍候,甚至連寶玉的房間都進(jìn)不去。如小紅,賈寶玉就不認(rèn)得她是自己怡紅院里的人,小紅也說:“認(rèn)不得的也多,豈只我一個(gè)!倍笱绢^們是不容小丫頭走近寶二爺?shù)。小紅因給寶玉倒了杯茶,便被秋紋、碧痕一通唾罵,就連賈寶玉想使喚小紅,也不得不考慮:“若要直點(diǎn)名喚他來使用,一則怕襲人等寒心;二則又不知紅玉是何等行為,若好還罷了,若不好起來,那時(shí)倒不好退送的!保ǖ诙寤兀o論是在賈母或是寶玉房里,晴雯都并不是侍候他們飲食起居的貼身奴婢。否則,每日晨昏定省的王夫人,哪能從未見過她的面!在小說里,晴雯的出場是在寶玉從梨香院探望寶釵歸來:
……只見筆墨在案,晴雯先接出來,笑說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興,只寫了三個(gè)字,丟下筆就走了,哄的我們等了一日?靵砼c我寫完這些墨才罷!”寶玉忽然想起早起的事來,因笑道:“我寫的那三個(gè)字在那里呢?”晴雯笑道:“這個(gè)人可醉了。你頭里過那府里去,囑咐貼在這門斗上,這會子又這么問。我生怕別人貼壞了,我親自爬高上梯的貼上,這會子還凍的手僵冷的呢!睂氂衤犃,笑道:“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著。”說著便伸手?jǐn)y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門斗上新書的三個(gè)字。(第八回)
從這第一次出場,可看出晴雯性格爽朗,言語率直,也可看出怡紅院中的這對主仆關(guān)系十分融洽。其后,作者通過她跟寶玉鬧的一場幾乎被“放”出怡紅院的“別扭”,突出地刻畫了她“嘴尖性大”、對誰也不買賬的倔強(qiáng)個(gè)性。
寶玉心中悶悶不樂,回至自己房中長吁短嘆。偏生晴雯上來換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將股子跌折。寶玉因嘆道:“蠢才,蠢才!將來怎么樣?明日你自己當(dāng)家立事,難道也是這么顧前不顧后的?”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dòng)就給臉子瞧。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們的不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時(shí)連那么樣的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gè)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么著了。何苦來!要嫌我們就打發(fā)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寶玉聽了這些話,氣的渾身亂戰(zhàn),因說道:“你不用忙,將來有散的日子!”襲人在那邊早已聽見,忙趕過來向?qū)氂竦溃骸昂煤玫,又怎么了?可是我說的‘一時(shí)我不到,就有事故兒’。”晴雯聽了冷笑道:“姐姐既會說,就該早來,也省了爺生氣。自古以來,就是你一個(gè)人伏侍爺?shù)模覀冊瓫]伏侍過。因?yàn)槟惴痰暮茫蛉詹虐じC心腳;我們不會伏侍的,到明兒還不知是個(gè)什么罪呢!”襲人聽了這話,又是惱,又是愧,待要說幾句話,又見寶玉已經(jīng)氣的黃了臉,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們的不是。”晴雯聽他說“我們”兩個(gè)字,自然是他和寶玉了,不覺又添了酸意,冷笑幾聲,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那里就稱起‘我們’來了。明公正道,連個(gè)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里就稱上‘我們’了!”襲人羞的臉紫脹起來,想一想,原來是自己把話說錯(cuò)了。寶玉一面說:“你們氣不忿,我明兒偏抬舉他!币u人忙拉了寶玉的手道:“他一個(gè)糊涂人,你和他分證什么?況且你素日又是有擔(dān)待的,比這大的過去了多少,今兒是怎么了?”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說話呢!”襲人聽說道:“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爺拌嘴呢?要是心里惱我,你只和我說,不犯著當(dāng)著二爺吵;要是惱二爺;不該這們吵的萬人知道。我才也不過為了事,進(jìn)來勸開了,大家保重。姑娘倒尋上我的晦氣。又不像是惱我,又不像是惱二爺,夾槍帶棒,終久是個(gè)什么主意?我就不多說,讓你說去。”說著便往外走。寶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氣,我也猜著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發(fā)你出去好不好?”晴雯聽見了這話,不覺又傷起心來,含淚說道:“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變著法兒打發(fā)我出去,也不能夠。”寶玉道:“我何曾經(jīng)過這個(gè)吵鬧?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發(fā)你去吧。”說著,站起來就要走。襲人忙回身攔住,笑道:“往那里去?”寶玉道:“回太太去!币u人笑道:“好沒意思!真?zhèn)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認(rèn)真的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這會子急急的當(dāng)作一件正經(jīng)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寶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說是他鬧著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鬧著要去了?饒生了氣,還拿話壓派我。只管去回,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門兒!保ǖ谌换兀
中考 高考名著
常用成語
新學(xué)網(wǎng) Copyright (C) 2007-2018 版權(quán)所有 All Rights Reserved. 豫ICP備09006221號